话说林公带这妇人,进了察院衙门,升了大堂。唤过妇人问道:“你丈夫叫做什么名字?住居何处?做什么生理?几时得病?医师下的什么药?案存在何处?取来本院观看!快快实说上来!”看官,你道这个妇人是谁?原来就是花有怜拐来魏临川的妻子崔氏。花有怜被沈廷芳害了性命,叫崔氏送出城外,埋葬,掩外人耳目,要早一刻抬出城外,就无事了。刚刚抬到城门口,撞见大人进城,只得放下棺材,回避大人。那知林公听他哭声不甚哀切,带回审问,这也是花有怜一生作恶报应,故有窄路相逢,遇着对头。来到了堂下,崔氏禀道:“小妇人的丈夫叫做花有怜,杭州人氏,本是个清客出身,住居沈府旁边,今年二十岁,偶得暴病身亡,却没有请医生诊视。”林公听了妇人口气,一派胡言,便道:“你若不实说,本院就要动刑了!”崔氏道:“大老爷钢刀虽快,决不斩无罪之人。”林公听了大怒道:“你这泼妇,好利口!”吩咐拶起来,众役一声答应,登时拶起。林公问道:“招也不招。”崔氏大叫道:“冤枉难招!”林公问道:“你说是冤枉,本院开棺一验,你丈夫是何病症而亡?招供便罢,若是有伤你便怎么回我?”崔氏道:“情愿认罪无辞。”林公见那妇人顶真,即吩咐松刑。崔氏想道:“料得大人不敢开棺,为何?律例上载得明白,开棺者斩,挖掘坟墓者绞,妇人误认此律,是以大胆硬禀。不知林公传了淮安府来,吩咐带这妇人去收监,着山阳县仵作伺候,本院明日开棺验伤。崔氏跪下禀道:“有了伤痕,小妇人认罪,若无伤痕,大老爷怎么说?”林公道:“你这妇人好张利口,无伤痕本院罢职!”大人退堂,淮安府将妇人带去收监不表。且言沈廷芳的家人,送花有怜棺材出城,不想遇见林公将崔氏一拶子,明日要开棺验伤,连忙报与大爷知道。沈廷芳听了大惊,跌足道:“罢了!罢了!怎么恰恰遇见这个瘟官?”口中骂了家丁小使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死的,见这个瘟官,就该把棺材抬回来便了。”家丁道:“小的们见大人来,即吩咐抬的歇在旁边,等他过去,不想遇见花大娘在轿中哭泣,彼时经略见他哭的不甚悲切,住下轿子,带过问了几句,就是一拶子。”沈廷芳道:“我那娇娇滴滴的美人,怎生受得这般刑法?如今却在那里?”家人道:“收禁在监。”沈廷芳道:“你快快带个信儿与他,叫他死也不要招出来,我大爷自然代他料理。”家人答应去了不表。再言林公次日传点开门,到尸场验伤,众役开道,三声大炮,出了辕门,来到尸场,只见那公座摆得现成,早有人把棺材抬来伺候。淮安府又把崔氏带来,林公坐下,仵作上来叩了头禀道:“大老爷开棺验伤。”林公道:“速上去开来!”仵作一声答应走到,拿木椿打下,将棺材头抬起,猛然向下一丢在椿上,咯喳一声响,棺材头离了三寸,又掇起来一丢,离了四寸,再四五下一丢,棺材猛然开了,将尸拖出来。林公出位观看,死者青春年少,约有二十向外年纪,身上穿的元色直摆,足下镶鞋,并无装殓,就是本来之衣,林公坐在尸场,仵作动手剥去衣服,将尸首翻来复去,细细验了一会,并无一处伤痕,禀道:“大老爷!并无伤痕。”林公站起身来走至尸边,亲自验了一会。仵作将尸首,又翻来覆去,林公看了并无半点伤痕。崔氏走来哭泣道:“我的丈夫呀!你死的好苦。”抱住尸首哭个不休,叫道:“丈夫你今日遇见这位老爷,翻尸倒骨,要验伤痕,如今伤在那里?”林公听了无伤,传淮安府吩咐道:“将妇人收监,调桃源县,海州宿迁县,高邮州四处仵作,明日调来重验,如若无伤?本院亲自拜本罢职便了。”淮安府打一躬退下。林公叫上忤作,问道:“你可处处验过?”仵作禀道:“凡致命之处,小人俱已验过,并无伤痕。”林公道:“你这奴才,莫非受了钱财朦混本院,今调四处仵作,到此重验,如果无伤便罢!倘若验出伤来?你这奴才的狗命莫想得活!”仵作叩头禀道:“小人怎敢卖老爷的法?其实无伤。”大人起身回转衙门,坐在那轿中思想验他的尸首,并无伤痕,又不像有病之人,怎么好好的人就死了?将这火烧棺材与他,其中必有原故。到了辕门,三咚大炮,进了内堂,与汤彪商议此事。汤彪道:“等调四处仵作来。”不表。再言仵作回家中,此人姓陈名有,年纪四十岁了,娶了一个后婚,姓武,这妇人年纪二十四、五岁,夫妻到也相爱。陈有想道:我在山阳县当了二十多年相尸,没有见过尸首并无伤痕,明日要调四处仵作重验。正说之间,到了自家门首。用手敲门,武氏走来开门,陈有坐下,闷闷无言。武氏问道:“今日回来,为何不乐?”陈有把今日开棺验伤的话说了一遍。武氏道:“你验了几处伤痕?”陈有道:“耳鼻口眼肚脐下身,俱细验过,并没有伤痕,大老爷对我说了许多狠话,故此不乐。”武氏笑道:“你买件东西请请我,我教你去验。”陈有道:“俱验过无伤,伤从何来?”武氏道:“头顶可曾验过!金针伤致命,是看不出来的。”陈有道:“好个头顶内金针伤!我却忘了没有验过,明日当面禀大人。”且过一宵,次日林公升堂,陈有禀道:“昨日小人回家想起,头顶内没有验过,求大人容小的再验。”林公听了,即刻传众役,再到尸场走一遭。
也不知此去验得出来否,且听小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