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小秋又跟张烈去了片段,李齐劲看见他们打招呼,小秋爱理不理地点了个头便随着张烈走到吧台,李齐劲跟到吧台,附在小秋耳上低声说了句“小气”。看到张烈质询的目光,李齐劲耸了耸肩,撇撇嘴离开了。
“烈哥,怎么他每天比你来得还早,这儿有他股份?”小秋瞅着李齐劲的身影。
“他不能回去太晚,只好来早点。不过他也把自己个儿当二老板似的。你怎么不理他,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对你一心一意呢,是我小气了,我去道个歉。”
张烈误解了小秋的意思,以为小秋吃李齐劲的醋,心里沾沾自喜。
小秋在李齐劲对面坐下。“小李哥,我坐这里影响你不?听说你时间紧张,不能回家太晚。”
李齐劲苦笑,“小气包子!你说你坐这儿谁还敢过来。”
小秋扭头一看,正有人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跟李齐劲打招呼。
“那不是过来个?”
“那是冲你来的。”
说着那人已经在小秋身边坐下,“小秋,我请你喝酒吧。”
小秋用酒瓶指指李齐劲,“小李哥已经请了,我酒量不行,只能应付一个人。他请了今天就只能陪他喝,不然改天吧。”
那人也不勉强,很绅士地笑了笑站起来,小秋对他略生一些好感,微笑相送。
之后小秋经常去片段,有顺眼的请他喝酒,他也不拒绝,但一个晚上只跟一个人喝,渐渐混得熟了,大家也都默认了他的这个规则。偶尔有感觉好的,便去酒店开房。张烈眼睁睁看着小秋夜夜笙歌风liu快活,心里虽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只要小秋偶尔望向吧台,总能看到张烈充满情意的微笑。不过大多数的夜晚,小秋还是陪着张烈到打烊,然后俩人一起回张烈家。
三月中旬小秋开车去云南转了一圈,两周后才回来,回来的原因还是因为4月1日愚人节是张烈的生日。小秋开玩笑地问,“烈哥,生在愚人节的人是不是本身就是个fool?”
没想到张烈有些伤感地说:“是啊,我爸妈就当我是个fool,是个笑话。”
小秋赶紧敛了笑容岔开话题,“烈哥,我给你买了个木雕装饰品,可以挂在酒吧墙上,算生日礼物吧。”
张烈打开包装看了看,“纳西族的修曲神鸟啊。”
“哇,这里强,一眼就认出来。”
“别忘了我也去过云南的。你送的生日礼物我才不挂在酒吧呢,我要挂在家里墙上天天看着。”
“烈哥,貌似你在酒吧呆的清醒时间比在家里多吧。”
“放在酒吧谁都看了,放在家里就我自己看。”
“我还买了个茶马纸灯,你看看挂哪里合适?烈哥,那边少数民族的东西真漂亮,那边风景真好,都不想回来了。”
张烈嘟囔:“你在外面寻花问柳乐不思蜀,我在这厢望穿秋水盼你回来,这都什么世道!”
小秋笑嘻嘻地说:“人都说丽江是最容易艳遇的地方,我当然要充分感受,否则会被鄙视哦。是不是每天晚上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张烈说,“想你的人多了!你以我为圆心,把我周围的人都征服了个遍,然后各个都害相思病。”
小秋哈哈大笑起来。
张烈找了工具去挂木雕,让小秋帮着看位置,挂好后双手合什喃喃说:“最神通广大的神鸟啊,求你别让我旁边这个漂亮坏小子再折磨我了!”
小秋在一旁说,“烈哥,神鸟只能听懂古纳西语,听不懂现代汉语。”
这天晚上,小秋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张烈一起走在一条山间道路上,突然天色暗了,路中间出现一棵枝叶茂盛的参天大树,小秋感觉树上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眼神非常凌厉威严。抬头一看,才发现一只巨大的鸟,双翅遮天蔽日。小秋立刻呆站在原地不动了,张烈奇怪地扯着他,“怎么不走了?”小秋想伸手指给张烈看,又想起伸手指着神鸟是不敬的,便颤抖着声音说,“树上,神鸟。”张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哪有什么树啊鸟啊的,快点走吧,再磨蹭到住的地方天就太黑了。”小秋被张烈拽着继续往前走,走到大树前,感觉到神鸟的目光如剑一般刺入自己头顶,不禁大喊一声。
小秋蓦地睁开眼,看见张烈关心地望着自己。“做噩梦了?”
“也不算噩梦,不知道什么意思。”小秋把梦境给张烈描述了一番,张烈想了想说,“是不是你白天开玩笑神鸟生气了,看来神鸟能听懂现代汉语。”
“那神鸟不是太小气…”还没说完就被张烈捂住嘴,“举头三尺有神灵啊!哎小秋,我觉得不是神鸟生气,也许神鸟是给你灌注什么能力呢。”
张烈这么一说,小秋心里舒服了很多,不料张烈又接着说,“让我吸一点你的神力吧。”
第二天醒来,张烈问小秋,“你有没有觉得视力或者听力突然好了,跳一跳看看是不是身体轻了好多。”
小秋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梦里被打通任督二脉了。”
“我觉得神清气爽很舒服,所以问问你嘛。”
“你昨晚爽够了,当然舒服了。”
“小秋,你梦里的神鸟长得什么样子?”
“不知道,只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和翅膀。”
“昨天明明是我祈祷的,怎么你梦见神鸟我没梦见?我昨天祈祷什么来者…啊,我明白了,神鸟显灵了,他在你大脑里注入一道命令,让你以后要听我的,要爱我。”
小秋笑了,“烈哥,我晚上做梦,你白天做梦。醒醒去做饭吧。”
张烈兀自嘟囔着,“肯定是有什么含义的,那梦很明显是醍醐灌顶的意思嘛。”说完又对着木雕双手合什拜了一拜。小秋也望向墙上的木雕,觉得那只鸟似乎依然在盯着自己。
“烈哥,你生日打算怎么热闹一下?”
“我想…就几个关系特好,知道我生日哪一天的朋友简单吃顿饭就行了。”
“干嘛不在酒吧弄得热闹点?”
“今天是我的生日,但也是我最喜欢的张国荣一周年的忌日。去年就是我正玩得疯的时候,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死了,我当时不相信,还骂他不许拿我的偶像开这种愚人节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所以一想到四月一日,首先想到的不是我的生日、不是愚人节,而是他的忌日。”
小秋觉得有些不可理解,看来张烈这位追星族对偶像还真是狂热,难怪以前他说把自己当偶像来爱。张烈看出了小秋的不以为然,便认真地解释说,“小秋,你大概没怎么听过张国荣的歌,我上大学的时候,正流行听粤语歌,从那时起一直爱到现在。那时听的是卡带,我当时几乎把市面上所有张国荣的卡带买齐了,毕业后全部带回家,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我家人扔掉。”
“我听过倩女幽魂、当爱已成往事,还有…”小秋绞尽脑汁回忆。
“他最精典的歌都是早期的粤语歌,他头一次退出歌坛的时候你才九岁,没听过很正常的。他33岁头一次退出歌坛,跟我今年年纪一样,我后来买到他告别歌坛演唱会的碟,每次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落泪。”
“七十年代的人喜欢他的很多,宏哥也很喜欢他。去年四月一日晚上我正跟宏哥视频,他突然很惊讶地说,张国荣死了,我还没来及反应,他就不理我了,低头在网上到处查,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跟我说,是真的,满脸难过,竟然关了视频下线了。”
“是啊,我们都是听着他的歌度过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过去的歌,无论词曲都非常好,不象现在满大街口水歌,一点内涵都没有!《有谁共鸣》里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张烈轻轻地哼起来。“从前是天真不冷静,爱自由,或会忘形;明白是得失总有定,去或留,轻松对应…其实他当年唱这首歌的时候未必真的能轻松对应,否则也不会跳楼了。”
“烈哥,你家里有他的演唱会没,让我看看。”
“有,多的很。”张烈立刻去找了一堆出来。“我建议你先看告别歌坛那个,你一看就立刻会爱上他。”
“烈哥,我今天陪你一起看他的演唱会,就当作是对他的追思怀念。你的生日,还是好好得过一过吧。逝者已逝,活着的要好好生活呢。唉,为什么啊,有名有利有钱有多年相爱的人陪伴,还要自杀!”
“他是因为抑郁症的缘故。”
“我知道,我也曾因为抑郁症好几次自杀未遂,而且我也曾想过从高楼上跳下去,跟大地亲密接触,后来觉得那样死太难看才放弃了。”小秋的这些经历早已跟张烈尽数讲过,张烈点点头,“嗯,你比他坚强。”
“不是,是因为我抑郁症在初期就发现,治疗及时,而且我主观上又非常配合。我算运气好的,因为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等知道的时候,已经只能依赖药物了。药物毕竟不是万能的。”
说着话电视画面上字幕已经打完,音乐响起,掌声欢呼声响彻全场,张烈凝神静气地盯着屏幕,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小秋不禁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