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耐心地等着小秋打开心结,却未曾想等来了成光。
这天下午二点,成光如约而来。这个时间基本上没几个客人,俩人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张烈望着对面的这个男人,他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有意地收敛了固有的傲气和自信,放低姿态。勿庸置疑,这是个很迷人的男人,他有着出众的外表和气质,眉宇间明显可见的忧郁焦虑之色更加渲染了他的魅力。那天晚上以小秋在片断的号召力让人揍他,也没多少人出手。小秋走了之后,几个熟人都跟他说他要危险了,没想到小秋以前的男朋友这么帅,还这么多情。
前天晚上,小秋在外面晃荡到快凌晨才回去,什么都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昨天晚上刚开始小秋还跟没事人一样跟人说说笑笑,成光一出现就乱套了,然后一晚上没回去,手机也关机了。他很担心,当然不是担心小秋的安全问题,而是担心…担心小秋的心乱了、心软了、心动了。小秋心里的那道堤,是成光筑起来的,也许成光可以轻易地摧毁。
成光注意到张烈一直在观察自己,他冲张烈微微笑了一下,很得意地看到张烈下意识地躲避了眼神。这个男人很爱小秋,否则他眼里不会有那样的担忧。昨晚小秋流着泪抚着自己的脸,他便知道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小秋始终是爱自己的,有多爱就有多恨,有多恨就有多爱。他找张烈,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帮助,对方也许还会给他使绊子,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他只是想通过张烈了解一些小秋的情况。另外,就他打听的情况,小秋始终坚持是张烈的朋友、房客,而不是…LOVER!张烈应该也很苦闷吧,自己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挑战,但也同样是机会。这段时间,应该是小秋最虚弱的时候,张烈肯跟自己谈谈,也是出于知己知彼的目的吧。
成光率先打破沉默。“他昨晚跟你说什么没有?”
张烈摇摇头,“我昨天甩了他一巴掌,他压根就没回去,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藏到什么地方了。”看到成光不相信的表情,张烈说,“我并不希望他藏起来,我希望他能勇敢地面对,而不是逃避。他这样逃避,他的心结就永远无法打开,他就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快乐。这也是我愿意跟你谈一谈的原因。”
成光苦笑。“我一直想着他也许会恨我,或者漠视我,不料却是藏起来。他怕什么?他怕他还爱我,他怕我一求他他便心软?小秋的性格始终不够强硬。”
“好了,我们不探讨小秋的性格问题,你来找小秋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张烈冷冷打断成光,直入主题。
“当然首先是获得他的原谅。如果他还爱着我,我带他出国,履行我当年的诺言。我们会到一个可以注册的国家获得合法的伴侣身份,然后由小秋选择是在国外还是国内生活,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我都可以给他很优越的生活。”成光充满自信。
“如果他原谅你,但他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
“如果他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我只好不打扰他,一切都由他来选择。”
“你还爱他吗?”
“爱!”成光答得斩钉截铁。
“爱?为什么你说爱说的这么容易,他却那么难?”张烈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你根本就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原谅来安你自己的心!由他来选择,真是说得动听!”
“我放弃的前提是他已经不爱我,而爱上别人,我不是为了放弃而来的。你知道我找他费了多大的劲!如果我没看错,你爱他。难道你不希望我放弃?你也看到他对我的态度,他惊惶失措,甚至藏起来,如果我求他,他跟我走的可能性很大。”
张烈的脸色变了。“既然如此,那你好像实在是找错人了,我们貌似是敌人。”
成光的脸上浮起一片痛色。“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爱他,你也希望他能获得解脱。我只求他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求你帮我说服他给我这个机会,他人可以藏起来,心又能藏在哪里?”
张烈想了想,站起来下逐客令。“行了,我考虑一下,等他跟我联系再说,你走吧。”
“谢谢你,你很好。如果小秋选择的人是你,我也挺安心的。”成光抓紧机会示好。
成光走后,张烈又试着给小秋打电话,这次接通了,张烈焦急地问小秋在哪里。
“我在家。昨晚想一个人呆,去酒店了。”
“你去就去呗,还关电话!”
“我想他既然能找到这里,也许会有我的电话,就关机了。”
“躲也不是办法啊,勇敢些面对他,错的又不是你,你躲什么啊!有些问题你必须面对才能真正解决。”张烈并不想帮成光,但他的确不想小秋这样逃避现实。
“我不想见他,一眼都不想见。你帮我把他打发走,你跟他说如果他再出现,我就消失,消失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跟他说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烈哥,我要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安心,我要让我永远是他心里的噩梦。”小秋说最后已是恨恨的口气。张烈听得心里发苦,成光在小秋心中,始终有很重的分量。爱之深,恨之重!
“小秋!”张烈还想再劝几句,小秋打断他的话。“烈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劝我,我不需要劝,五年了,该想的我都想明白了。别烦我好不好,你如果不想我消失,就帮我赶走他。”
“小秋,我没法赶走他,他在你心里,我怎么赶走他!”张烈内心无声地呐喊着。
小秋挂了电话,脑子里一团乱,脑壳里好像有东西揪着,闷闷地发痛。他来干什么!他还来干什么!以为就快要熬过去了,他却偏偏出现了!好恨啊!以前跟别人假模假样地说了那么多次不恨他,可是一见到他,恨意就象海啸一样,迅速将所有的一切摧垮。为什么还会这么恨啊?小秋俯身趴在床上,手使劲拧着床单,牙齿咬着枕头。那股恨意昨晚就一直在他体内膨胀着,撑得他全身难受。昨晚一夜无眠,过去的五年,很多自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就像镜头回放一样,无论睁开眼还是闭着眼,依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现在疲惫到极点,全身一点气力都没有,可体内的那股恨意好像要将身体挤爆一般。无辜的枕头在小秋凶恶的嘶咬下终于撕破一个小洞,小秋顺着这缺口三五下将枕套拉烂,里面枕芯只是一层薄纱团着,很轻易地便被扯开,小秋把里面的棉絮都揪出来,扔得满床满地,似乎胸中的抑制减了一点。
张烈挂了电话,想了片刻,拿起车钥匙冲出门去。成光从暗处走出来,招了一辆出租车。“跟紧前面的帕萨特。”
成光在一幢楼前看到了张烈的车,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个小区装有监控系统。成光打听到监控室,推门进去。很好,只有一个保安,双脚搭在桌子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偶尔抬头瞅一眼监控画面。听见有人进来,保安立刻将脚放下转过身来。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六号楼的图像?”成光边说边走过去,同时掏出几张一百元。“我就看一下五分钟前一个男人按电梯按的是哪一层。”
“不行!”红红的人民币映得保安眼红,但他还是迟疑着拒绝了。
成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这上面这个男孩是我弟弟,你见过没?这是五年前的照片,他应该就住那幢楼。他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我们四处打听他住在这里的一个朋友家里。”
保安将信将疑地看着成光那张英俊脸孔上因焦虑而产生的痛苦之色,忍不住心生相帮之意。保安想了想,调出了几分钟前的录像画面,成光看清楚了张烈按下的楼层,又问到:“能看到他上楼后进的哪个门吗?”
保安摇摇头,“不能。”
成光再次谢过后来到六号楼张烈家所在的楼层。一层只有六户,成光靠墙站着,点起一只烟。没关系,他等着,等他们之中的某人开门,等了五年了,也不在乎再等五小时,或者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