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在这三个月中,便可将张世诚旧部的行藏查个清楚,准备换个高官厚爵了。
刘铭奇不禁怒气又生,心中想道:“价算你不赞同为一家一姓争夺江山,置身世外,也还罢了。
你若暗中告密,那可害了不知多少英雄!”
罗金峰哈哈笑道:“三月之后,小弟准定依时到访。
此地我不便久留,告辞了。”
但听得岳建勇将他送出门口,又折回庭院,吟声清悦,激昂慷慨之中又似含有难以名说的哀伤,刘铭奇怔了一怔,细细琢磨,却是不解诗中之意。
狐听那角门‘呀’的一声被人推开,脚步声自外走入,刘铭奇奇道:“怎么那罗金峰又回来了。”
抬起头来,往窗外一瞧,这刹那间,刘铭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从外面走进来的人竟然是苏增辉!岳建勇也似有些惊诧,但他究是武学大师的身份,看了苏增辉一眼,不动声色,淡淡问道:“尊驾何人?何以深夜到此?”
苏增辉沉声说:“谢一栗谴弟子苏增辉问候岳老前辈!”
岳建勇面色一变,忽的冷笑道:“尊驾年纪轻轻,怎么便学会了说谎,谢一栗不是今年八月才过世的么?”
这谢一栗是谢延峰的侄儿,继谢延峰之后,担任天雄派的掌门,刘铭奇听了,不禁大为吃惊,心道:“原来苏增辉竟是天雄派的嫡传弟子,怎的从不见他提起?这岳建勇住在深山,消息也真灵通,连我也不知道谢一栗以经去世。”
只听得苏增辉冷冷的说:“不错,正因家师故世,所以小辈才敢领受遗命前来。
不知师姑是否尚健在人间,可否容小辈拜见?”
岳建勇冷笑道:“内子与外家早已断绝来往,不劳你来探访。
再说若是谢家有心,谢一栗生前何以不来?”
苏增辉也冷笑道:“岳老前辈,你这是明知故问,先师顾念兄妹之情,不愿前来讨回剑谱,但那终是天雄派之物,岂可永存外人之手,老前辈借去了二十年,想来也早已背熟了。”
岳建勇“哼”了一声,道:“原来谢一栗的遗命,是叫你做掌门么?”
苏增辉道:“增辉不才,承先师厚爱,不敢推辞,但待取回剑谱,便到天雄山领受衣钵。”
岳建勇又“哼”了一声,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剑谱在我手中?”
苏增辉道:“我也只是三月之前,才知悉家师的遗命。
先师为了顾念亲戚的面子,这事包藏了将近二十年,也总算对得起岳老前辈了。”
岳建勇冷笑道:“这剑谱虽是谢家之物,却不是天雄派的东西,你可知道,你师父也没有见过?”
苏增辉道:“不错,那是师祖得了达摩剑谱之后,所创出来的剑法,但师祖是天雄掌门,那路剑法也采合了天雄的剑法,师祖的原意本来就是要传给天雄弟子的。
岳建勇冷笑道:“你听过师祖的话么?”
苏增辉道:“岳老前辈,你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顶尖儿的人物,怎说得出如此耍赖的话来?难道当这是死无对证么?”
岳建勇面上一红,道:“你若是有我岳父独逸老人的遗书,前来索取,或许我还能给你。
那是谢家之物,我岳父没有儿子,即算是一栗在生,也不能与我争论。
苏增辉纵声大笑,道:“原来二十年前,就已名震天下的岳建勇,竟是这般无赖!”
岳建勇恼羞成怒,冷笑说:“你师父到此,也不敢如此无礼,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苏增辉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只怕我死讯传出之后,天雄山的智圆长老便会拆开我的遗书,那时天雄门下,都会知到其中原故,天雄派也许不足令你震惧,天下武林的公断,只怕岳老前辈你也受不起啊!”
岳建勇心中一震,仍是不肯在苏增辉面前示弱,又“哼”了一声,道:“岳某一生,从不受别人威胁,我若非见你年纪轻轻,造就不易,早已把你毙了,哼,你是当真想要那本剑谱么?”
这句话外刚内柔,刘铭奇只道苏增辉定然趁势坚持,那料苏增辉口风一变,忽然说:“我早知道你要独霸天下,成为武林的第一剑客,那剑谱岂肯轻易交还?”
这句话正打中岳建勇心坎,还谱之意,倏的打消,冷笑说:“你既然知道,还来这里干什么?”
苏增辉道:“你要不还剑谱,那也可以,但得给我放出一个人!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将剑谱之事,向任何人提起一句!”
岳建勇听了,大为惊诧,想不到苏增辉竟肯用剑谱来交换一个人,而且还要牺牲了掌门的地位,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关心,想了一想,不觉面色变了!岳建勇眼睛一睁,“哼”了一声,不怒而威,冷冷说:“你给我说,是什么人?若有半句无礼之言,教你立毙掌下!”
原来岳建勇怀有心病:莫非是谢家的族人叫他来接回师姑?莫非是他看上了我女儿,因此提出了要将剑谱与她交换?那知他所料的完全不对,只见苏增辉虽然为他的精神所吓,愕然的退了一步,仍是镇定的答道:“请你把刘铭奇放出来!”
岳建勇诧道:“什么?谁是刘铭奇?”
苏增辉道:“你还作什么假惺惺,他的马还在你的门外。
纵然他与你作对,难道以你的身份威名,也好意思向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下手?”
岳建勇疑心大起,猛的想起:“这个刘铭奇莫非就是素素救回来,现在躺在我书房里的那个少年,我连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过,他为了什么事情要与我作对?”
苏增辉道:“如何?一部武林秘笈换一个病人,对你绝对不吃亏!”
岳建勇双眼一睁,眸子精光电射,打量着苏增辉道:“这刘铭奇是什么人?你何以肯舍了剑谱、舍了掌门,求我放他回去?”
苏增辉那里知道岳建勇根本还没有见过刘铭奇,听了此言,又是一愕:怎么他还未知道刘铭奇的身份?在岳建勇的注射之下,郎声说:“因为他是我打伤的,若然他有甚什么不测,或者是因受了无法敌你,给你治死,教我有何面目以对武林中人?”
刘铭奇在书房之中听了,大为感动。
岳建勇听了,却是越发糊涂,哈哈笑道:“岳某一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事情,你也可算得是个英雄了!”
苏增辉道:“不敢。
我不但是舍了掌门,而且是舍了性命来的。”
岳建勇道:“好,那就将你的性命交出来!”
蓦然双指一弹,挖到了苏增辉的面门,苏增辉做梦也料不到他在说话之间突然发动,心中一凛,但见岳建勇出指如电,指尖已触到了他的眼帘,只要轻轻一挖,苏增辉的两颗眼珠就要脱眶而出!苏增辉无暇思量,拼着瞎了眼睛,‘砰’的一掌打出,两人对面而立,相距不到三尺之地,按说苏增辉的眼珠非给挖掉,而岳建勇也非给打中不可,那知一掌打出,倏然间却不见了岳建勇的身影,但听的‘砰’的一声,这一掌却打在老梅树上,满树梅花,纷落如雨,两枝梅枝也折了,而苏增辉的两颗眼珠,也仍是毫无伤损。
苏增辉怔了一怔,急忙撤掌回身,只听得岳建勇在他耳边笑道:“不错,果然是天雄派的嫡传手法,再试我这一招。”
苏增辉惊魂未定,但觉岳建勇冰冷的手指又已触到他的面颊,急忙一个盘龙绕步,双掌齐推,这一招名叫“盘龙双双撞掌”,正是天雄掌法的精华所在,苏增辉拼死发掌,掌力何止千斤,突然间,但觉掌心所触之处,软绵绵轻如无物,这千斤掌力,竟然给岳建勇轻描淡写的一举化开,苏增辉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想退步抽身,肋下的章门穴已给岳建勇一指封闭,“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这几下迅如电光石火,但在刘铭奇眼中,却已瞧的明明白白;岳建勇不但轻功绝顶,剑法惊人,而且还练成了武林罕见的一指禅功,刘铭奇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说:“想不到今晚就是我毙命之期!”
拾起长剑,便待开门出去与岳建勇拼命。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与岳建勇差得太远,但苏增辉既是为他而来,他又焉能舍了苏增辉独自逃走。
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岳素素的脚步声又走了出来,远远说:“爹,什么事情?”
岳建勇道:“没什么,一个小偷乱闯了进来,给我拿住了。”
岳素素格格笑道:“竟有这样的笨小偷会闯进到咱们家来,那他真活该了!”
眼光一瞥,见苏增辉气宇非凡,虽然给闭了穴道,不能说话,眼睛中却露出愤怒之色,毫无瑟缩不安之态,不像小偷,心中大奇,正待发问,眼光一触,忽觉父亲的脸色也是极为诧异,蓦然颤声问道:“素素,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岳素素手上拿的是两件衣服,一件外衣,一件内衣,都是他在刘铭奇昏迷之时,替他换下来的。
洗掉血污,晾干之后,现在正准备偷偷送回他的房间,给父亲一问,不觉红了双颊,低垂粉颈,轻声说:“是那个人的。”
岳建勇道:“就是那个刘铭奇的吗?”
岳素素道:“爹,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和他谈过了吗?”
岳建勇沉着脸说:“你把那小子叫醒,唤他出来!”
岳素素一泡眼泪,噘着小嘴儿说:“孩儿收留的难道是什么坏人吗?爹为什么这样生气?有话明天再问他不行吗?”
话刚说完,只听得房门一响,刘铭奇走了出来,朗声说:“不劳相唤,刘铭奇来了!”
这晚正是正月十七,月明如镜,岳建勇打量了刘铭奇一眼,心头一震,:“这人好像是在那里见过似的。”
但自己多年不与外人来往,更何况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岳素素急道:“爹,你好好问人,不要吓唬他,他刚刚伤愈。”
岳建勇道:“素儿,你走过一边,不要多嘴!”
岳素素从来未曾见过父亲用这样难看的脸色对她,满腔委屈,靠在一克老梅树上,几乎要哭出来,忽听得岳建勇沉声喝道:“你这小子好生大胆,是谁派你来的?”
刘铭奇道:“是你的一班老朋友,我的叔伯辈叫我来的!”
岳建勇眼光一扫,盯着刘铭奇问道:“如此说来,令尊大人乃是我昔日的同僚了。
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在张世诚部下是什么官职?”
岳素素大感惊奇:怎么父亲一眼便瞧出刘铭奇的来历?她不知道刘铭奇那件内衣上绣有一个雄鹰标志,当年张世诚的近身侍卫,衣服上都是绣有这个标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