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萧韵兰已相识三年,从来未问过她的来历,有时在闲话之中,萧韵兰也偶尔透露出她是“武学世家”。
她还常说:“男子可以游学四方,女子为什么就不可以?”
苏增辉就因为她这股豪迈的气概,深觉与自己相投,这才私下晴恋她的。
只道她是一个不羁的女侠,却原来她是强盗头子的女儿。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苏增辉自己就下了决心,要继承毕凌风的衣钵,做一个四海为家的侠盗。
他倒不是为了萧韵兰是强盗的女儿而轻视她,但他却感到异样的悲哀,自己对她披肝沥胆,她却将自己当做外人,她弃家出走,其中定有缘故,但她的哀愁苦乐,却不肯与自己同担。
但转念一想,自己向岳建勇索剑谱之事,何尝不也是瞒着她。
也许其中有甚隐情,她还不能向自己吐露?但见萧韵兰若有所思,呆呆的出了一会子神,眼光忽然向他瞥来,苏增辉怦然心跳,只听得萧韵兰问道:“你们为什么把他擒了?”
禇英躬身答道:“回禀姑娘,这小子名叫苏增辉,乃是天雄派的新任掌门。”
萧韵兰道:“我知道。”
禇英心道:“你何只知道?老舵主若不是听到风声,怕你上这小子的当,哪会这样着急的派我赶来。”
禇英阴恻恻的微微一笑,萧韵兰道:“是天雄派的掌门人又怎么样?”
禇英道:“你爹爹纵横大江南北,从未有人敢与他作对,只是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折在一个老贼手上,他毕生认为奇耻大辱。
这老贼便是天雄派的上两代掌门谢延峰!”
萧韵兰道:“这事情爹爹也与我说过,但这与他有何相干?”
苏增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萧韵兰头一次听说他是天雄门下的时候,脸上会现出那么奇异的神情。
禇英“嘿嘿”笑道:“怎么说不相干,他是谢延峰的徒孙,天雄派的衣钵传人呀!”
萧韵兰道:“事隔三十年,那时他还没有出世。
我说不相干就不相干。”
禇英道:“姑娘要放人,老奴自不敢违背,只怕老舵主他说相干,责备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萧韵兰柳眉一扬,道:“你只管放人,我自与爹爹去说!”
禇英正是要她说这句话,要知萧韵兰的父亲派人寻她回家。
听到风声,知道她与苏增辉野交游,也是其中的一个缘故。
公冶良道:“禇大哥,小姐既然愿与咱们一同回去,那么这小子便放了吧。
可是那剑谱却一定得向他索回。”
萧韵兰诧道:“什么剑谱?”
公冶良伸指一戳,已是解开了苏增辉的穴道。
苏增辉叫道:“韵兰姐姐,你回去哪儿?”
刚刚移动脚步,却被那四个人一齐拦住。
公冶良道:“看在萧姑娘份上,饶你一条小命,达摩剑谱,还不拿出来么?”
苏增辉道:“什么达摩剑谱?”
公冶良冷笑道:“你这小子故作痴呆,想装蒜么?什么达摩剑谱?谢延峰三十年前巧取豪夺的那本剑谱,不是达摩剑谱是什么?”
苏增辉道:“我也正要寻这本剑谱,拿什么给你?”
公冶良道:“难道谢一粟还能将这本剑谱带到棺材里去?你是武当派的掌门,不在你的手中还在哪儿?”
萧韵兰听得莫名其妙,拦着了公冶良道:“既然是他们天雄派的剑谱,咱们要它作甚么?这岂不坏了我爹爹的名头?”
公冶良微现诧色,“噫”了一声道:“萧姑娘,你爹爹还没有向你说过吗?这达摩剑谱本来就不是谢延峰应得的东西!”
萧韵兰道:“难道这剑谱竟是我爹爹的?我可从没有听爹爹说过什么达摩剑谱。”
禇英道:“本来这剑谱既不是谢延峰的,也不是你爹爹的,不过到了今天,与这剑谱有关的人都己死了,除了你的爹爹之外,谁也不配做这剑谱的主人。”
岳素素伏在大树之上,这些话全部都听入耳中,不觉暗暗诧异,心道:“我妈妈当年助我爹爹偷了她外家这部剑谱,为了此事,我妈终日抱憾,我妈妈绝对不会骗我。
这剑谱怎么会不是我外公的?”
岳素素诧异,苏增辉更是诧异,虽然毕凌风也对他说过,这剑谱不该属于他师祖所有,但毕凌风却说,这创谱乃是一个异人遗留给与他师祖齐名的一位当代大侠的。
与他师祖齐名的当代大侠,只有一位岳夫人,却又怎的会缠上萧韵兰的父亲?萧韵兰也是同样的莫名其妙,禇英笑道:“姑娘若不明白之处,回去问你爹爹自然知道,咄,这小子得了性命、剑谱还不舍得拿出来吗?”
后面这两句话是向着苏增辉说的。
苏增辉烦躁之极,大声叫道:“什么剑谱都不关我的事。
好,告诉你们,达摩剑谱就在岳建勇手上,你们要就自己去拿,别再麻烦我了。
我只想和韵兰姐姐安安静静的说几句话。”
常山龙面色一沉,叫道:“岳建勇,他在哪儿?”
苏增辉道:“就在这贺兰山上。”
公冶良笑道:“你拿岳建勇来吓我们?”
禇英道:“姑娘,这小子的话当真?”
萧韵兰道:“什么剑谱不剑谱的,我一概都不知情。
不过,苏增辉从来不会说谎,这却是我知道的。”
禇英道:“那么对不起,我们可要先搜一搜他了。”
萧韵兰柳眉一竖,喝道:“禇英!”
禇英打了个揖,冷冷说:“请恕老奴无礼,老奴岂敢不给姑娘面子,叵奈这剑谱关系重大,今日不搜,错失机缘,老舵主的怪责谁也担当不起,搜!”
萧韵兰气得如花枝乱颤,这四个虽说是他父亲的手下,到底份属叔伯之辈,禇英谦称“老奴”,其实父亲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们不听命令,萧韵兰可也无可奈何。
说对迟,那时快,禇霸一个箭步跳上,喝道:“好小子,举起手来。”
苏增辉大怒,“啪”的就是一掌打出,喝道:“凭什么要给你搜?”
禇霸险险给他打中,怒道:“嗓,你这小子居然还敢动粗!且先把你锁住了再说!”
禇英禇霸同时动手,哗啦啦一阵响声,抖出了两条铁链,向着苏增辉的脖子便套,公冶良一柄长剑挡住了他的背心,常山龙长鞭霍地一扫,卷他双脚。
苏增辉纵算武功再高,也难低挡四个高手围攻,眼见他就要被长剑卷倒,禇英禇霸的锁链就要套上他的脖子。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住手。”
声音远远传来,甚是柔和,但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高贵尊严的气派。
禇英蓦地一惊,其他三个人也呆了一呆,但全部这样想道:“绝对不可能是她!怎么会是她呀?”
呆了一呆,念头还没有转得过来,长鞭、短剑、铁链仍然发出,说时迟,那时快,四个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俨如一道彩虹突然从天而降,飞到了它们的面前,但见一个中年美妇,挥舞着一条红绸,矫如游龙,翩若惊鸿,只滴溜溜的转了个身,长鞭、短剑、铁链全都被她卷出了手!苏增辉的诧异不在四人之下,这声音竟然不是萧韵兰的?他刚刚抬起了头,只听得那妇人又道:“他说的不错,那达摩剑谱确实是在岳建勇手中。”
这刹那间那四个绿林大盗全都像泥塑木雕一样,动也不敢一动,好像见到了什么怪异的物事,脸色如土,骇异之极,又似奴才见了主子一样,惊异之中带着煌恐。
但这都是刹那间之事,禇英惊魂稍定,“阿呀”一声,叫了出来,由他领头,四个绿林大盗都向妇人跪倒,不约而同的颤声叫道:“大小姐,是你,是你呀——这,这……”
那美妇人把手一挥,道:“不错,是我!你们不信我的话吗?”
禇英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岳,岳……”
那美妇人道:“不许再提这个名字,也不许对任何人说你们曾见了我!”
禇英禇霸等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半句。
苏增辉连日来碰到许多怪事,尤以今日之事,最为奇怪,心中想道:“这妇人是谁?怎的这四个绿林大盗对她如此尊敬畏惧,并远远在对韵兰姐姐之上?为什么都称呼她做大小姐?听这称呼,这四个大盗似是自居奴仆,这真奇了。”
苏增辉心中的疑问,萧韵兰却先问了出来,她比苏增辉还要惊诧,她想来想去,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为什么父亲的手下会这样的听她说话,萧韵兰踏上一步,问道:“请问大娘贵姓,和家父什么称呼?”
那妇人微微一笑,一挥手叫禇英这四个人站起来,问道:“那位小姑娘是萧冠英的女儿吗?”
禇英道:“不错。
萧舵主接任帮主也已经有二十年了。”
那妇人一笑说:“小姑娘,我是谁人,你回去问你爹爹就知道了。
你今天初次见我,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只能送给你几句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本来没有完美无暇的东西。
所以你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也不要老是挂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