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凌气了半天,忽地叫道:“把这姓罗的拉出去喂狗!什么事都办不成,简直他妈的一个废物!”
乐凌在骂人,商千刀何尝不是在骂大街:“姓燕的王八蛋你倒底是想要做什么?几次三番害老子,就你胆子大是么?叶独行的传人有个鸟的了不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气死人了!他这样子乱杀一气,老子找个屁的机会收买太监混进宫去呀!”
燕震杀了这一场,皇帝倒没什么发火,每天只在豹房鬼混,但满朝的文武臣子却不敢那么沉得住气,再没有一个内监敢出宫溜去外面玩了,商千刀气了半天,狠狠心:“好小子,老子就跟你比比,看谁杀的人多!剖月神刀也有好些日子没发过利市了,老子也不照规矩出牌了,这可是你小子乱搞在先的!焦芳那王八蛋杀了倒也不错,虽然那老王八蛋现在据说失势,想要回河南老家去了,反正也不是好东西,先杀了他老子还要去把这老焦的祖坟都给他挖了!”
商千刀要找别人都还不容易,要找吏部的焦尚书,那却是容易得太他妈容易了,虽说焦芳不是好东西,但在得势之时端的是嚣张无比,连都御史人选他只要跟刘谨说了,那也是板上钉钉盘的稳稳和当当,门庭若市那是不用说了,商千刀找了个小叫化,给了一块碎银子,小叫化就带商千刀到焦芳家门上细细地指了给他看。
商千刀道:“这就好了,只要拜在焦老爷的门下,我那儿子功名就稳当了。”
那小叫化道:“老爷子您原来是要找这焦老爷活动么?只怕您是找错人了,前些时候就听说焦老爷被刘谨当众羞辱过,现在他都蔫得像是被霜打过的那什么来着了?”
商千刀故意张口结舌地道:“是这样的么?”
小叫化睁大了眼:“这个么,小的也不清楚,这都是听刑部主事家的一个长班说的。不过好像没什么人到焦家了。”
商千刀打发走了那小叫化,这才相度焦宅的形势。
半夜,商千刀连夜行人的衣裳都没换,直截了当跃进焦府,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头,怎地焦家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偌大的宅子里只寥寥两三处灯火,商千刀第一个反应就是:“妈的姓焦的真是成了精不成,竟事先知道老子要来杀他,竟设下了埋伏?”随即又知道自己想错了,若是焦家有埋伏,自己怎会一点点本能的警觉都没有?商千刀眼珠子转了转,把剖月神刀收了起来,又跃墙回到外面,径到大门上大声地叩响门环:“有人么?开门来!”
里面擅巍巍地响起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外面是哪位爷们,有什么贵干么?”
商千刀听得一怔:“怎地向来骄横的焦家人怎会应答这般客气?这真是奇了他妈的妖怪了。”大声道:“小的是巡检司的丁小小,找焦老爷有事禀报。”
里面老头子隔门道:“丁老爷么?我们家尚书老爷已经回河原原籍了。”
商千刀道:“休想哄我,开门来,我非要见见焦老爷不可!”他听里面家人的口气和善得近乎低声下气,口气也放横了些。
那老头子已是走到了门边,却因为焦芳失势,已然回乡,而且官府早也各处传下宵禁令了,所以还是不开门:“小老儿岂敢骗老爷们呢?尚书老爷他真是回乡了,走了也不过十来天,只留下小老儿看守宅子。此事竟连巡检司都不知道么?”
商千刀听得呆了,叫了声:“晦气!”自己就走开了,门内老头子见外面许久没说话,也就回去了。
商千刀再跳进焦家,到处都搜了个遍,果然大大的尚书宅第只有那老头子夫妻和一个蠢汉,想来也是老夫妻的儿子罢了,正在灯下吃饭。
商千刀呆了半天,嘴里直骂他妈的,他本想把焦家的人全数杀光再一把火烧了焦宅的,此时见只剩下三个朽弱的下人,就连放火烧房子都提不起兴趣,想了半天,忽地眼珠子又是一转。
商千刀居然解开了裤带就在焦家大门外蹲下拉起屎来,扑哧扑哧,声音不小,商千刀像是三十年都不曾拉屎过一般,肚子里的存货噼里啪啦地泄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起身。
这时前面火把向这边行来,原来是一队巡夜的官兵,就因为头天晚上动静太大,死的人也多他妈的很是不少,五城兵马司把手底下的官兵全都派去巡夜,捉拿可疑的人,北京城几十条大街几千条胡同,兵马司的那点人哪够,好在锦衣卫神机营东厂西厂内厂兵部刑部也都出动兵马,都下了死心定要拿住杀人的凶徒。
这一队人正走到焦家大门外转过角,天上微微有些风,这队兵马却正他妈的好从下风头走过来,老远便闻到了一丁丁一点点都不香的臭气,嘴里正骂着:“那个王八蛋他妈的大半夜的没事把马桶弄出来倒在街上,呆会挨家挨户地搜,抓出来扒了他皮!”
老远看到大街上猴蹲着一人,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个兵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商千刀道:“拉屎的!”
一个兵骂道:“他娘的,原来是这混帐东西弄的!”
“他奶奶的,非叫这王八蛋把屎全吃回去不可!”另一个人也骂了起来,“那狗娘养的,还不站起来么?”
那“狗娘养的”果然手忙脚乱用草纸擦了屁股,系好裤带,听话地站起身来,还擅着声音问道:“哥几个有什么事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一个他巡检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谁是你哥们!好哥们儿!老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大爷是巡夜的官兵,你这混帐东西是什么人?”
商千刀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禀老爷,小人是商千刀!”
众兵哗然大笑:“妈的,商千刀就你这副德性?”商千刀是官府全天下缉拿的要犯,这些兵也知道商千刀做下的那些大案子,但眼前这街上拉屎的家伙居然说自己是商千刀,众人笑得连近处熏天的臭气都忘了,笑得四仰八叉半天直不起身来。
那官儿却隐隐觉着不对头,从手下人手里劈手夺一个火把过来凑到商千刀面前一照,那官儿大吃了一惊:“商千刀!”
哗笑嘎然而止,像是被利刀截断了一般,僵在各人脸上,没人再笑得出来:众人都看清了商千刀的面目,而济南城商千刀光天化太阳之下叫个画师把自己的像画下来还把画像交给济南府衙班头之后,各处写下来满天下分发,可以说是只要是在公门吃饭的人,没有一个不认得商千刀的,此时彼时衣裳虽是相异,但面目却决无二致,这些人眼光也犀利得很,只一眼就瞧出了。
商千刀陪着笑:“是,小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