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叹息了声,轻轻地道:“以前咱家真是这样不堪么?”
身边那人道:“张公公,你也别把这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也是不知情罢了。这事卢某向他解释就是,这人身手不错,也正是你的一大助力。”
这人说话声音极轻,别人本来都听不到的,向冲天却听得分明,冷笑:“我帮他?你老小子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不帮他!我劝你还是一剑把这姓张的弄死才是。”
张永对那人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还是你跟他说罢!”
拿剑那人对向冲天轻笑道:“我杀你作什么?年轻人,你是什么人?胆气不坏呀!”
向冲天冷笑:“怎么?还想要抄杀我的全家么?那可不敢劳驾你了,老天爷早他妈的把我全家都弄死了,我就是个孤儿。其实在下也有几个师父的,只怕你也没胆量去找他们,也杀不成的。”
那人脾气竟是极好,还是和声地道:“那你叫什么?你师父是什么人?”
向冲天盯着那人一字一字地道:“你真要问,那我就跟你说了罢,区区在下是反天会问心堂主向冲天!你可记得了么?我师父是什么人,也不用再废话多说了罢?”
那人怔了半晌,呆呆地看着向冲天,好一会才道:“原来是你?”
向冲天冷冷脸上再没了嘻皮笑脸的神情,换之全是森然的杀意寒气:“怎样?”
那人怔怔地道:“时间这么快,他都这么大了?”忽地也正色起来,道:“老夫卢家仁!”
向冲天就像是有人在他屁股上死命扎了一刀子般跳了起来:“卢——老前辈!”
卢家仁手里的剑挽出个剑花,吟道:“兄弟同心,其力断金,金陵卢家仁就是老夫!”
向冲天认得那正是金陵四杰的招牌剑招,他也听钱有钱赵哑巴他们说起过金陵四杰剑式,知道这样剑法看来易学,其实天份再高,不得传授也解不透其中的神髓,决然不可能有刚才卢家仁出手那样凝重平和的意境,金陵四杰的字号在当铺里随随便便都能当个千儿八百两银子,江湖中人从没人敢拿了这块金字招牌招摇撞骗的,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人居然离开了中条山保起张永来了,向冲天呆呆地呆了半晌:“卢老前辈,原来是你老人家,难怪剑法那么高。”
向冲天虽没见过金陵四杰,却也知道四兄弟为叶独行守墓的事,只是想不通这人怎的做起张永的保镖了,不敢再胡说八道满嘴鬼话了,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写字却被先生考察的学童一般。
卢家仁道:“小向,你可还有朋友一起来的么,一起叫出来罢,我有要事跟你们说。”
向冲天摇头道:“弟子只是一个人,并无同伴。”
卢家仁点点头,对张永道:“张公公,在下去去就来,你先进城罢!”
张永点头,回到车里,卢家仁道:“王力,你们好好保护张公公,外围派官兵看着,房上也要人远远看着若有不对,立即保护张公公离开!”
一个卫士应声道:“是,卢大侠请早些回来,在下等人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卢家仁道:“你们先护着张公公进去,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卢家仁道:“小向,你跟我来!”
向冲天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就跟着卢家仁向城外走去,那些官兵本是要围住向冲天的,此时见张永并没有说话,而姓卢的却要带他走,也就撤开了包围。
王力喝声道:“本地官员侍候张公公进城!”
细乐鞭炮之声又响了起来。
卢家仁脚下使出轻功,带着向冲天向了西面来路的一片林子里奔去。
向冲天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卢家仁进了林子,这才停下来,看着向冲天道:“小向,这时间可真是过得快,想想当年我见你时,你也不过一两岁,一别二十几年,你都这么大了。”
向冲天道:“弟子刚才出言无状,请前辈恕罪!”
卢家仁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只不过有些事不知道罢了,怪你不得的。”
向冲天抬头道:“前辈,弟子实在是不懂,你老人家怎的竟会保护那姓张的?”他既已知道卢家仁是在保护张永,那么卢家仁也必然有他的原因,说话也不敢再骂张永了。
卢家仁道:“老夫保护他,也正是怕有人跟你一样的目的去行剌,那样就真是坏了大事了。你先坐下,我细细地跟你说罢!”
向冲天果然坐下了。
卢家仁道:“本来老夫和一些老朋友在中条山里看守着叶大侠的衣冠冢,后来无意间听得有人说起这姓张的要去宁夏,最先老夫也跟你一样,是要去杀他的。但却跟了很久才跟上,那天晚上老夫都已结束好了准备在行营里下手的,但那晚上正好碰到杨一清跟张永密谈,原来张永以前跟刘谨是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但后来刘谨得权之后,张永想要办什么事,那刘谨都不答应,反在找机会想要排挤张永。杨一清当时探出了张永的这个口气,就乘机说动张永,叫他回朝在皇帝面前进言,要请皇帝杀了刘谨。”
向冲天立时明白:“张永答应了?”
卢家仁道:“正是,所以张永这次回朝,就是想要对付刘谨,你想想,刘谨深得小皇帝的宠信,一般人根本动不了他,江湖人行剌他了好多次结果都只是白送了命,那根本也不是办法。只有设法在宫里活动,叫他们自己勾心斗角,才有可能扳倒刘谨,本来老夫也觉得杨一清有些一厢情愿,但后来听得杨一清叫张永向皇帝告变,叫他把刘谨想要谋反的事说给皇帝,老夫也觉得这个法子却大是可行的,于是就打定主意要保张永平平安安到北京,老夫这才跟他们相见了,也正是为的不要江湖朋友好心办了坏事,错失了这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