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难得机会混进王恭厂大牢里,燕震虽听得守卒说起果然报丧乌鸦关在地牢里,心头也着实松了口气,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亲眼见到人,燕震就决不会乱动,头天晚上自己大杀了一气,许多官兵都被锦衣卫的人抓去审问了,若不是他见机得快,找地方躲了起来,他也要被带去锦衣卫,接着上午从刑部派了些人过来,这一下燕震又松了口气,原来刑部来的那些人也是从各个地方抽调的人来,彼此并不相熟。
后半夜,他贼忒兮兮地拉了一个一直在地牢看守的兵来:“兄弟,不是听冷老哥说起这里头关了个妞么?这灯座是个机关,怎么样?要不要咱哥俩进去瞅瞅那妞长得咋样?”
另外那兵丁叫许阳,哪想得到眼前这个色胆包天的兵痞另有用意,摇头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你是刑部过来的,呆不了多久就要调回去,还怕找不着妞么?我跟你瞎闹,只怕要弄出事情来,厂里奈何你不得,我却跑不了的。再说那牢里的主儿,可不是好惹的,那天踢得吏部张尚书险些成了太监,张大人叫人把她手脚的筋全都挑断了。你难不成对一个残废的女人也有兴趣?”
燕震听得心头大震,却还是沉住了气,道:“有妞总比没的好,何况他妈的灯灭了不都他娘一个样了么?”
那许阳道:“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你家里就没老婆么?”
燕震涎着脸笑道:“兄弟你这就是外行的话了,知道么?有句话不是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嫖。这里头的乐子你没享受过,难怪不懂了,何况家里那黄脸婆是个活罗刹鬼,兄弟,大哥也不让你担干系,有空大哥请你吃一顿总行了罢!哥哥我只不过是想要看一眼罢了,只看一眼。”
那许阳忍不住笑了道:“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好在这些天上面也没人有空下来巡查,说好了,只看一眼,咱们就出来?”
燕震讪笑道:“求了你半天,真就只让老哥我看一眼,就是不能亲一口,总也要摸两把才是呀!”
许阳骂道:“真他妈是个色鬼!”许阳把那墙里嵌着的灯台向内推了一推再往下扳动,石壁开了。
昏灯的暗光从石壁机关里透出来,燕震再是镇定,心头也不禁跳得快了些:“老天爷千万要保佑则个,小曲一定要在这里呀!”嘴里大声地道:“那妞在哪呢?”
秘牢里也就两个牢室,一眼就可以瞧得见的,牢里倒各点了七八盏灯,亮得多了。
燕震故意大声说话就是要让报丧乌鸦听到他的声音。
老天爷当真是在保佑,曲容儿竟真是被关在这地牢之下的秘牢里,曲容儿自从踢了张采之后手脚俱废,连内功也被人破去,但人却硬气得、比男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刑讯拷问的事她在反天会都见得多了,神机营的手段简直比不上反天会刑堂的六成,她毕竟是女孩子,不会骂人,每次神机营拷问之时,她只是怒目相视,任凭各样刑具加身,却一个字都不说。
这两天没人来拷打自己,曲容儿还觉了有些奇怪,只怕是神机营又要出什么花样了,此时还在昏睡中,就听见秘牢里门开了,于是张开眼,冷冷地瞧着入口处。
燕震的声音一响起,曲容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从地上坐起,带得身上锁链哗哗作响,定定地看着牢门。
燕震果然来了,曲容儿受了这一个来月的苦刑,只道此生再也见不着昔日的师长兄弟了,没见着亲人倒也罢了,此时她一看到燕震,心里忽地想要放声大哭一声,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出声。
燕震看到了曲容儿,心头大松了口气,虽然听说她被人挑断了手脚筋络,但只要看到人了,就什么都好了。
燕震微笑着长出了口气:“果然在这里!”
那姓许的兵还在梦里:“在这里又怎样?你敢动她么……”
曲容儿终于嘶声叫了出来:“燕大哥!”
燕震点头:“是我!你放心罢,燕大哥来就是带你出去的。”
曲容儿却大声地问道:“那么冲天可找着了么?他莫非也跟我一样落到了官府手里?”
燕震笑道:“傻丫头,你以为小向跟你一样笨么?这世上能做出圈套抓住向冲天的人,老天爷都还没有找出来呢!”
那许阳听得呆了:“你是什么人?怎会认得这女子?”
燕震随手一掌,掌锋如刀,秘牢里的槛木却只如大刀之下的豆腐一般齐齐地被斩断,燕震下面一脚,那些硬木槛榨就开了一个大洞。那许阳看得呆了,半天作声不得。
燕震反手点着了那许阳的穴道,眼睛却看着曲容儿,走近前扯开她身上的锁铐:“你放心罢,最近传来消息,小向正在保定府呢,他把王定都逼得藏起来不敢见人了。”
曲容儿点头:“他没事就好,若是他有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燕震大笑:“好好好!那燕大哥就带你出去见他罢!你也受苦了,先睡着,这就带你出去,也帮你出出气!”
燕震轻轻点了曲容儿后脑的睡穴,把她背在背上,右手随手拿了一根铁链在手,施施然向外走去。
值守地牢的军兵们见燕震背着个受伤的女子满眼杀机地走出来,一个个都惊呆了,这回就是呆子跟傻子生出来的笨儿子找个草包媳妇养出的二百五孙子的被猪踢过脑袋的孙子也都知道燕震是混进来的奸细了。
燕震冷眼直勾勾地不瞧任何人,只是向出口走去,但是手上那段三尺来长的铁链竟已被他运内力逼得铁棒一般硬枪,斜斜握着,那铁链再没半分软晃。
终于有人叫了起来:“这小子是奸细,拿下他呀!”
燕震还是巍然如山向前缓缓走动,几个兵抄刀子围来时,却见那铁链飞起,自己手里的兵器再也拿捏不住,乱飞了出去,同时喉头微微地一痛,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自己还在惊愕,却见那些没动手远远避开的兵丁也满脸惊恐地瞧着自己,自己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身体的知觉意识一下消失,倒在了地上。
活着的兵丁们看着出手几个死人喉头被铁链硬生生荡打出断人气喉的伤口,再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燕震走出了地牢,杀气腾腾地在王恭厂慢慢走动。
没几步,果然就有人围了上来,燕震手里的铁链此时竟然被他当作剑一般使发开来,神机营里的人虽然多,反倒怕伤了自己人,不敢用火枪火铳,团团拥上的兵丁本想要以多为胜,欺燕震身上还背着个人,乱枪攒剌,燕震手里铁链震断了近身而来的兵器,再听了风雷之声响起,近身的那几个官兵又丢了兵器双手捂住血箭飞标的脖项,远远地脚步声响起,神机营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要调火器来了。
燕震见没有便宜可捡了,就开始打主意脱身,身形向前箭一般飞扑而出,官兵走避不迭,后面的人却又跟了上来,一个千户来得最快,手里长枪已然递到了跟报丧乌鸦背心不及半尺之处,燕震手一回,铁链缠住枪头,那千户顾不得伤人,运力就往回硬夺红缨枪,他知道敌人武功极强,这一夺已是使出全身的力气,不想对方的力道竟一下消失了,燕震一手拿着铁链,另一头缠住枪尖,借那千户往回夺枪之力向身后已是倒纵而出,那千户想不到自己枪头上带着两个人竟然没有一点的重量,轻飘飘地像是四两棉花一般,手上全然不费力,燕震背着报丧乌鸦已是被他甩到了包围之外,这一下奇变陡起,连官兵调头都来不及,燕震手松开了铁链,身子跃起两丈,眼见势衰,他伸出右手贴在墙上,运力吸住那墙,翻一个跟头越出了厂墙,另有一个官儿手快,把手里的刀对准两人脱手飞出,竟也只是钉着了砖墙,撞出一串火星,那刀也随之当地一声落地,墙内亲眼见到的这情形的官兵呆了好一会,神机营的火器才赶到,但也没用了,只是干瞪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