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城沉了脸:“打!”
无数的暗器有如漫天的飞蝗,直向了杜奇风打去。
这人好生自负,老江湖夜行,从古到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敢着白衣的,为的就是白认衣在暗夜中最是显眼,也是最易成从矢之的和靶子,纵然你武功绝世,也经不起几下子。杜奇风这分明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杜奇风更想不到的是,他刚只碰飞了几件暗器,就见左面的墙头上一排亮出二三十个火花,同时而作的是一声巨响。
左面居然藏了一队火铳手!
杜奇风在惊异中松开了双手的剑,全身一阵剧痛,低下眼时,身上已满是蜂窝般的血洞!连了一脸都给打得血肉糊糊地!
痛中杜奇风所有的力量齐地消失,人倒下。
司空城见了火铳这等威力,也惊出一身的汗:若非是这样霸道的火器还真就对付不了这个大魔头!
众人心头一阵轻松,只等到了杜奇风从房上落下来。
陡地司空城心头一紧,回身一拳直出,这一下虽是他临机应变,出手也是用了全力,想不到同来人一掌相交,他已是向了门内直飞而去,本是半开半合的两扇门给他身子一撞城得都从框上掉下,司空城只听了一阵蓬蓬的交手声,自己直飞的身子抵得房内桌子一齐撞向粉墙,他人和墙把桌子撞夹得稀烂稀巴烂和稀巴的烂!回眼间才见了手下人已是给人打得倒了一地。
一个黑影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冲天直起,上到了房上。
燕震不防墙头有人,杜奇风中了二三十记的火铳。
司空城心知杜奇风说了商千刀不在,那商千刀就是一定不在的,却不防刚一得手,一击得手,还在得计,却不防身后突的来了个大高手,自己全力一拳发出,依然被打得倒飞老远,还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举手投足间打倒一大堆的好手,居然还带了伤重只有一息的杜奇风跑了!
司空城给这意外一击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震挟了杜奇风在房顶上疾奔,伸手点穴想要给他止住血,那哪里止得了,口中却道:“杜兄,别急,小弟马上就帮你找大夫。撑住!”
杜奇风呻吟一声,咳嗽出血:“这位兄台是谁?杜某无缘识荆,今生不得相见——从前自以为天下无双,总要吃了苦头才知道天外地人有天!”
燕震一呆,这才发现连了他的两眼也给那火铳打得稀烂,双眼竟是瞎了!
燕震又恨又惊:“小弟多承杜兄青眼了,杜兄先别说话,待小弟找个地方给杜兄包扎。”
说罢一指点得他沉沉昏去。
过了好久,才瞧中了一间极是破败龙王庙,也不管了有没有别的人,急冲了进去,里面也是没有人,龙王同了身侧的一个龟相的塑像都是没有头,雨师从座上摔在了地上,给上面的漏雨滴得彩绘的颜色褪去大半。
燕震放下杜奇风,再一探他的鼻息,心里一凉:杜奇风哪里还有半点的呼吸?
燕震呆呆地蹲在杜奇风身边,一时间生出一种人生百年,成王败贼尽是浮云的感伤:这样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奇才,竟只是不曾展现过自己美丽光辉的孔雀,那无双的双剑剑法根本没来得及向世上展现,就已归于死路!
王立等人循了房上杜奇风的血迹一路找来——杜奇风全身流血不止,燕震再是跑得快,一路上给留下了一条血线——到了龙王庙时,天也已大亮了。
看了那给十万八千里之外一只老得有气没力只有不到半条命的乌龟放个屁都能吹倒的破庙,一行人都心知了要找的人就在里头,却没有人敢进去。
僵了半天,王立就要叫人进去了,却从里头走出一个人。
那人鞋子每向踏出半步就是一个血脚印,眼中虽有种说不出的疲倦,王立看得心头发毛。
燕震走到王立面前停住:“你们是找杜大侠的?”
王立恭声道:“正是,小人们奉了司空大人之命,如是阁下知道,还请赐教!”
燕震叹了口气:“杜大侠已经过世了,还在里面。”
王立见那人对自己没甚敌意,仍是恭声说道:“不知阁下可否让小人等见一见杜大侠,他老人家生前虽同我们是敌人,但人死为尊,此时此地,小人虽不能为他上一炷香,但行个礼愿他走好还是可以的。”
燕震点点头。
王立等人进到里头,眼见杜奇风死状之惨,不由触目惊心:好霸道的火器!
王立为首,各人向前向了杜奇风一揖。
礼毕,王立问:“不知阁下如何安排杜大侠的后事?”
燕震抬头四下看了看:“在下看了厨中有以前留下的许多柴草,不知你们几位有何高见?”
王立道:“阁下所言极是。”转了头向手下人:“我们动手,把柴草都搬出来。”
燕震向了柴上杜奇风深深一揖,然后点着了火。
眼见大火形成了,燕震向王立一拱手:“有劳了,告辞!”
刚一告辞,人就不见了,以这些人耳目之灵,居然连燕震的去向都不曾看清!
泥鳅小六果然没有给屠百城误事,万寒冰的大弟子贾充果然押了十万两银子想要上北京,那一家主人放心得很,一路上司空城杀平了十数个山寨,道上极是清静,连了一路北上的行商客旅没一个不见官府的告示:朝庭造福百姓,发了大兵剿灭山贼。
沿了官道上几乎隔不了几天就有官兵挑了山贼的人头一路号令,百姓委实是额首称庆。
刘监生本就是个草包,只是家里有钱,富翁作得腻了,想要弄顶纱帽在头上当一回老爷,本来一般时候一个监生纵是行贿,做的也只到得了州县的官吏,不想现在刘谨当权,只要有银子,那官居然就还能再向上面上去些,升个正堂也就不是太难的事,前些时的山贼闹得厉害,刘家不得不请了万寒冰的镖局保了这十万两,万寒冰虽死得有些不明不白,但是贾充这十几个师兄弟的功夫也确是过得去,山东地界上最大的强盗就是屠百城,这回听说了也给打得满地找了那本应该是长在口里的牙齿,寻常百姓想得不多,只当了给打败了屠百城就他妈的根本不能成什么气候了,差一点还连镖局子都想推了,自己叫了些家丁觉得也可以完事的。心头又有些怕万家的人给自己动什么手脚,这才不敢撕得破了脸,只是这一趟镖的镖银说的四千,却总又省下了一千来两。
贾充却是走过江湖的,心知这一路进京城屠百城那里是较冲要的地方,没奈何,现在屠百城吃了大亏,只怕如了平时过路送上千把两银子也不一定过得去,那帮山贼说起翻脸来只怕比那个读《易经》弄得韦编三绝的姓孔的老头老混蛋翻书还他妈利索得那么一点点还多那么一点点。说不得了,还是绕些路罢!
贾充却打死都想他妈的不到,只这十来万两的勾当,居然屠百城的手下就踩盘子都到了自己门前了,连了他们要走的路线都探得清清楚楚——屠百城就肯也绕了三四百里的路,挡了万家镖局一个正正的正着!
自万寒冰死了后,镖局日渐衰落,难得有主顾上门,还是刘监生一家没见过什么大事,否则最开初就找了其他的了,这一次走镖,趟子手也不敢喊号子了,刘家的老管家刘用正在马上,同了众人走着,嗖的一声,一支响箭从林中穿出,直钉在他马前七尺处,本来王秀还在他前两个马头的,但总是同是师父走过些路,那马也还能镇定,只是一声嘶鸣便停下了,若非刘用抱紧了马的脖子,还得了方元眼快一探身拉住了那马的缰绳,那马才人立了一半就硬给拉得四蹄着了地上地。
众人都是惊疑不定,向了林中看去,只看了冲出的那小喽罗,一干师兄弟就都认出来了,那是乱石山的人马。以前万寒冰在的时候,时不时还备了些小礼叫了人送去,当中的有有些他们就还是认识的。
贾充向众人叫了声:“大家下马,”向对面道:“可是屠寨主到了么,晚辈万家镖局万老师大弟子贾充给您老磕头了,只是这次时间紧,不及向屠寨主拜候,回程时晚辈再登门请罪!”
屠百城大笑着越众而出,看了众人一圈:“是你呀,姓贾的小子,你小子不用跟老子客气,唉,这都他妈的怪老子当强盗都当得没出息了,你也不用怪我们啊!其实你小子是很会做人的,比你的师父差不到哪去,本来我们不该打你们的主意,这都他妈的怪那姓商的龟孙子,他奶奶的,老子带了弟兄好心要去救他,谁他奶奶的知道那混帐东西居然是同那帮孙子合了一路,设下了埋伏要来对老子下手,还好老子武功好,手下的弟兄们却是挂了不少,乱石山是呆不住了,正想要找点钱用,没法子,真他妈的是没法子,这可有些对你们不住了。”
刘家的管家这时节见了那帮人个个凶神恶煞,刀枪足有两三百条,哪敢张开自己的嘴来说话?一想到这里不禁不怨恨起家主了,你倒好,带了几个女人自己图了舒服坐了只船从运河就走了,我一辈子给你们家里做牛作马,苦了一辈子,到得这五六十岁的年纪还要出来受这样的苦头,路上还他妈的不太平,真他妈的是一帮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