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冉,亦冉,你醒醒!快醒醒!”
我仿佛睡了很久,头沉的要命。我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迷糊中我感觉到有人把冰凉的手徕在我脖子里,我却感觉不到痒。
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慢慢贴近我的脸,嘴唇里突出的热气直逼在我的鼻子上,我想叫,却怎么也出不了声……手背上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我感觉到一股子凉凉的东西从手臂上传到我身体里,我忍不住终于出了声。我睁开眼睛,看到远远的地方有模糊的白色格子,那格子一点一点变清晰,我才发现那是做了吊顶的天花板,原来我正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这里,是医院?那么,杨晴哪去了呢?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要命,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费力的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四周看了一看,发现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
一个大大的吊瓶挂在我头顶上,顺着呢朔料管子下来,一根针扎进我的手臂。我的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用力抬了抬没有在输液的那一只胳膊,发现自己竟然连抬胳膊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是怎么了,全身瘫痪了吗?一想到这个,我浑身发冷。我没有亲人,要是我就这么瘫了,我的后半生可怎么办?我大声的叫起来:“杨晴……杨晴!”
“亦冉……”
一个声音从远处的楼道里快速的跑过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了,进来的,我为她带家教的薛薇。“冉姐姐,你好一点了没有?谢天谢地,你可总算是醒了。”
“薇薇,你怎么会在这,我这是怎么了?”
“你忘记了吗,冉姐姐?你再给我补课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就赶紧把你送来医院了啊。”
什么,我是在给薛薇补课的时候才晕倒的?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和杨晴一起,在麦当劳的时候晕倒的啊,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难道是个梦?“我睡了多久了啊?”
我问薛薇。“你睡了三天啦,一直都没醒来,我都以为你要挂了呢。”
薛薇满不在乎地说。“三天?是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的?杨晴呢?”
我赶忙问道。“什么杨晴啊,我在这守了你三天,你却提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杨晴是谁啊。”
薛薇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什么?薛薇是杨晴介绍让我来当家教的,她怎么会不记得杨晴呢?难道自己一直是在做梦吗?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诈!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有一点力气了,我努力的撑起身子就想要起来,薛薇却一把把我按在床上。“医生说了,你这会儿中毒还深,不能行动。”
什么,中毒!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还就这样失忆了呢?我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会中毒了的呢?”
“医生说你吃了毒蘑菇,蘑菇里面有强烈的神经毒素和致幻物质,你吃了不少,要不是及时把你送到医院来洗胃,你现在都去排着队等烧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得记住哦。”
我仿佛是进入一个梦境。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有着偏差,到底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刚才是在做梦呢?“谢谢你,薇薇。”
“不用客气啦。你现在醒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动了吧。
我就不陪着你了。还得上学呢,一会儿薛琪来给你送饭。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薛薇说着就自顾自地走出去了。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就坐了起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还一点也不青春,怎么能就躺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睡觉呢。
我起身把手上的针头拔掉,下床站了起来。尽管腿上还没有什么力气,但是我还是能慢慢地走了,我起身穿上床下的一双拖鞋,正想离开,刚才躺着的枕头上四个鲜红的大字却深深打入了我的脑海里:济民医院!在梦里,不,那一定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事情。那个人,对我说的不就是济民医院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扶着墙慢慢走出病房。
楼道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呢,大白天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没。我顺着楼道走了好远,终于看见一个小护士端着摆满了药的托盘向楼上走去,我急忙跟上去叫住了她。“你好,请问这里是?”
“医院啊,你看不见吗?”
“我是想问,这里是什么医院,怎么会没有人呢?”
“这里是济民医院,急救科,只负责危急病人,平时人当然就少了。
你是哪个病房的病人,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家属呢……”
我急忙避开这个性急小护士,一个人往回走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在我睡着的这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济民医院……急救室……这不就是他留给我的地址么……我突然想到,如果薛薇是在说谎呢?我跟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跑去吃毒蘑菇,说不定,是这个邪恶的小坏蛋偷偷给我下了什么毒,只是为了把我赶走,不在让我为他补课。我一边想,一边愤愤的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走廊的另一头是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我看见一个胸口缠着白纱布的少年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脸色很难看,像是受了重伤……那张脸看起来非常熟悉,很像是我见过的一个什么人,我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他是薛薇的表哥薛凯!我只有第一次去薛薇家时见过他一面,所以对他的印象一直很模糊。如今他躺在那里,脸上罩着厚重的呼吸面罩,我几乎认不出来他了。
薛凯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受伤的?难道,他和我一样吃了毒蘑菇?我正惊讶的趴在玻璃上,突然就听见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一回头,薛薇这个丫头已经跑到我跟前,一脸怒意看着我。“薇薇,这是怎么回事,你杨晴他怎么也住院了,他也和我一样吃了毒蘑菇吗?”
薛薇狠狠的瞪着我。“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吃了一惊,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薛薇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仿佛我是她的一个什么仇人,她眼睛里的怒意让我都觉出害怕。“那好,我不管就是了。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呆在这了,我先回学校了。
你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好了。”
我讪讪的往自己的病房走去。薛薇在我身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推开了宿舍的门,又急忙重重关上,我抬起头看了看门框上用红油漆标上的鲜红的门牌号,又拉开门,我没有走错寝室啊,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认识这里的陈设呢?本该是两张床的寝室,竟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六张床,五张面孔一起向我望过来,却没有我再熟悉不过的杨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的女生起身向我走过来:“老六,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了,病好一点没有,我们大家都担心死你了。”
是我们班里的女生,我都认识她们的,过来的这个是我们班的团支书摇摇,坐在那的都是我们班的女孩子,可是我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老六,杨晴呢?看着我呆呆的样子,摇摇仿佛是有些焦虑地说:“看样子你还没太好起来呢,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啊,这么急着就跑回来。”
我呆呆的望着她,这些天发生的这么多事,仿佛就已经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我曾经的朋友,同学,寝室统统不复存在,另一种生活呈现在我面前,难道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瑶瑶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告诉你吗?你给小孩子当家教的时候,中午在他家吃饭,吃到了毒蘑菇,当时就中毒了,还好当时他们家里的小孩子没有吃,打电话把你们都送到了医院。他们家的那些人都已经好啦,你吃得多一点,这么久才缓过来。”
摇摇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我的头却仿佛要炸了。“那杨晴呢,她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没解毒吗?你忘了,我们六个就住在这里啊,杨晴是谁啊,我们六个人里面哪有叫杨晴的?”
“她说的是学生会那个杨晴吧。”
一直窝在角落里剪指甲的白鹭突然站起来说,“你怎么就会认识她的,是不是你生病的时候她们学生会又假惺惺的看你去了?”
我呆立在那里,很久很久。
有十分钟那么久,我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处在的这个世界里,没有自己熟悉的人,没有自己熟悉的事,以前的一切都是个梦而已。可是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呢。我呆呆的往外走,还穿着睡衣的摇摇她们喊了我几声,却终于无计可施了。
我要去找杨晴。学校里已经是路灯高照。只有几间考研自习室还亮着灯。
我像是深夜里的游魂一般缓缓穿梭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篮球场上有一些年轻的男孩子光着膀子打篮球,树下面是一对一对情侣在缠绵悱恻,这一切都清晰却又模糊,仿佛可以伸手碰触却又恍如隔世。杨晴,杨晴。
我身边最可依赖的人,你在哪呢?我在学校里游荡了一圈又一圈。操场的大门已经锁了,我从栅栏间的缝隙一点一点钻了进去。空荡荡的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黑漆漆的树影随风微微舞动。
我曾经无数次和杨晴在深夜里钻过铁栅栏墙到这里跑步,我们在这里交换彼此的故事。
可是那么清晰美好的往日如今却成了梦,我的真真实实不存在的幻觉。我终于忍不住在寂静的操场上放声大哭来。
从上大学以来的往事一一回现在我眼前,我看见杨晴拉着我的手,带着土里土气的我来到他的寝室,我看见杨晴把她最心爱的玩具摆在我的床上,我看见杨晴一大早回来把热乎的肯德基偷偷放在我床边,我看见杨晴求我帮她画明天要展出的展板,我看见杨晴拉着我的手一脸羞涩的给我讲起她和程果的故事,我看见杨晴哭着撕掉程果给她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