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祁绍庭想不到自己刚刚睡醒就必须要接收如此劲暴的消息,艰涩的大脑尚有点运转不灵的迹象:“非明?是你干的吗?”
傅非明摇一摇头,吐出三个字来:“夜、未、央!”
“呵……”祁绍庭苦笑:“他是在逼我出手!”
“怎么?你还在犹豫吗?”
“我还有犹豫的余地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你仍然在心软!”傅非明一针见血。
“他毕竟是我老爸,我真的不想和他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搞到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全是你的错,都是你纵容他,任他肆无忌惮越来越过份,而你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忍下另一个,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总是要暴发的,早点闹开来也好,对你对他都好。”
祁绍庭一直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傅非明口中的那个他竟是指自己老爸。转念一想竟果真是如此,虽然这样的说法会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或者我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吧,想与其零碎的找麻烦,不如一劳永逸。”祁绍庭只觉得心里有点闷,牵动伤口处一下一下的涨痛,重又平躺下来喘了一口气:“昨天商量的事都办好了吗?”
“所有可以暂停的交易都已经暂停了,资金尽可能的回笼,今天一开盘就已经在用多点吸股,相信三天之内就可以吸收到足够的股份。”
“虽然按计划股价只会跌,但如果出现意外的暴涨就先收一下手,否则资金都套进去,将来正式接手后财务上的压力太大。之前隐藏在几大基金中的股份,暂时不要动。另外白道上的事情就交给白道解决,找一条可靠的渠道把这些年来收集到的证据送给国税局和金融调查科。”祁绍庭目光渐渐的变坚定,神色平静,声音和缓而清晰。
“明白!”傅非明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双手负在背后轻轻点一下头。他常常有一种想法:如果有一天他站在悬崖边,祁绍庭用这种语调让他跳下去,他也一定毫不犹豫的跳。因为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从来没有,即使是他觉得失望的失望,没有!
“非明,你一早知道我爹要杀未央吧!”祁绍庭交待完公事,话题回转。
傅非明背着手,轻轻一挑眉:“你猜不到?”
“我没料到他会要他的命!”
“你当老爷子是你?杀人还留条命。”
“我并不知道他生那么大气,非明,你没有提醒我!”
“我想你应该有办法保得住他。”
“但我没有!”
“那他就该有办法保得住自己。”
“如果他没有呢?”
傅非明顿了顿,脸上有很淡的笑意,慢慢的说道:“那他就去死吧!”
祁绍庭无奈:“非明,你这性子。”
“他玩这么大,就该有能力收场,要是没有,那就是在找死。如果一个人要找死,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话不是这么说……”
“我不喜欢笨蛋!”傅非明断然道:“你也不应该喜欢一个蠢人,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祁绍庭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傅非明傲然而立,一双眼睛里闪着冷硬的光,像是墨色的琉璃。
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气:“你呀!什么时候才长得大?”
傅非明挑一挑眉,不置可否。
“算了,”祁绍庭也拿他没办法:“不过夜未央的事,不用全球去找了,把目标集中在日本。”
“哦?”
“我老爸的狗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住的,他那天用的方法很像日本的忍术,还有他反手握刀的手法,应该是日本的小太刀,中国武术和现代格斗都少见这样的招式。”
“日本……”傅非明努力思索。
“我想过了,很有可能是住吉会,我们与稻川的关系一向都不错。但如果他幕后的老板真的是日本黑帮,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除了山口组是我所不能抗衡的,其它的两个应该都可以商量一下。”
“但是……”傅非明心里犹疑不定:“我今天下午和他聊过几句,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会被操纵的人。”
“你也这么觉得吗?”祁绍庭长长叹息:“所以我一直在想,是谁,谁在控制着他,那该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想得我快要发疯!”
“为什么?他不能单纯就是为了自己?”
祁绍庭的眼中星芒一闪:“我不知道,谁知道?或者就是因为如此,他整个人都莫明其妙像一个无解的迷,让我戒不掉。非明,我想我是中邪了!”
“戒不掉就先不要戒了,好在无论他到底要做什么,至少现阶段大家的目标是一至的。绍庭,这等于我们无意中得强援相助!”傅非明摊一下手。
“非明,你说假如我真的再也戒不掉了,是不是就应该要想别的路去走呢?比如说,让他爱上我,你说有没有可能?”祁绍庭深褐色的双眸里有少见的迷茫。
“我不知道。”傅非明微微一笑,是真的不知道,而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你们两个对上,那一定会很精彩,而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接下来这几天根本就是祁德隆这一生中郁闷的日子,即使已经告诫了所有人要小心,可仍不断的有离奇的死讯报上,从容川到外地,每天不止一桩。有洗澡时溺毙的,有中毒身亡的,最不可意议的竟然还有一个,是坐在一辆从东平开往容川高速行驶的汽车上被一枚穿甲弹击中后脑。饶是像祁德隆这种历经风雨、阅人无数的江湖老手收到消息时也是心里一颤。
虽说一份庞大的基业不是靠着几个人在运转,但在这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总有几个节点是特别重要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被祁绍庭(其实是夜未央)敲掉的都是这种关键人物。而且暗杀这种事情由于它的不决定性,它所造成的威摄力量有时候会远远大于它实际所摧毁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会不会轮到自己,所以人心惶惶。祁德隆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废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实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屋漏又偏逢连日,毫无征兆的,公司一干高层人员全被国税局请去吃茶聊天。消息暴出后顿时股价大跌,祁德隆一时间焦头烂额恨到牙都痒。在岸边抢钱的人哪有不湿鞋的,祁绍庭自己的手下当然也不见得干净,祁德隆本想要以牙还牙,只可惜在仓促间搜到的证据完全不能同人家好几年的精心积累相提并论。
当然光光这一切其实都还不足以让祁德隆感到恐惧,真正让他心中没底的是:即使他已经被逼到这样一个捉襟见肘的窘境,祁绍庭仍然完全没有露过面,他的几个直系心腹们也都行动如常。祁德隆甚至到现在都不能肯定他所遭遇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那个宝贝儿子的手笔,假使有一天祁绍庭忽然狼狈的跑回来对他说这一切都是别人搞的鬼,而他这几天只是被人绑架了……大约他也真的会相信吧!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祁德隆开始越来越憧憬这样的局面,即使理智告诉他不可能。
“老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这真是一个连智囊团都束手的时刻。
“招开股东大会,先把人逼出来再说!”祁德隆话像一个字一个字钉出来,几乎可以打到石头里去。这种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楚的局面快要让他发疯,索性闹开来明刀明枪的干一场,是生是死求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