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今天怎么大家都休息得这么早?”马车夫嘴里不停嘀咕着,他们已经行到了东方神殿附近了,可是以往灯火通明的城市,现在却是黑暗阒静,“古里古怪的,客人,你们下车吧,我不送你们过去了!”
车夫粗鲁的把大家赶下车,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连昆可卡都发起抖来,“不会连这城里的人也都变成僵尸了吧。”
“不要乱说!”海克拉斯嘴里虽然这么说,心中的想法却与昆一样,但,东方神殿是弗斯特的第一大城,如果整个城都毁了,那么这个国家也跟亡了一样。
“好啦。”昆可卡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乖乖的拿出了那张他之前顺手“捡”到的地图,看清了大家的方向,“还好,离大叔家不远,走吧。”
一路上大家安静的走着,没有人说话,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没人开灯,但街道两旁的住户里,显然还是有人。
不多久,昆可卡一行到了亚拉汗家门口,原本都是大开的门现在也跟旁人一样关得紧紧的,“亚拉汗大叔,我们来了,开开门,我是昆呀!”昆可卡拍着门叫着,其实他的声音也不算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却吵得厉害。
“亚拉汗大叔!”昆可卡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再开口声音小了许多,但这样的音量,又好像叫不醒那位大叔。
“如果海娜在就好了,她好歹可以用传音术把大叔叫醒。”说起海娜,亚契的心中就是一沉,她会不会就这样被克妮法带到亡者的国度呢?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亚契尽量不让自己为了莫须有的事情伤心,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还是想起了海娜。
“昆,先不要叫,你看!”汉密斯指着楼上,黑色的月空中,隐隐约约探出一个大大的脑袋瓜,亚拉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阁楼的小窗对着大家招手呢,看着他的动作,像是要他们绕到后院。
从后院进入亚拉汗的家中,大伙总算松了口气,至少,今天会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大叔,城里在搞什么鬼啊,为什么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
“嘘。”亚拉汗将手指笔在唇上,无声的做出了安静的动作,然后带着大家走到地窖里。
亚拉汗将门关的紧紧的,还在门缝上塞着绵絮,这才转过身跟大家说话,“你们几个怎么搞的,一点警觉都没有,到时候东方神殿被选上就完蛋了。”
“被选上什么?”
“村祭啊!”
村祭,葛罗丽亚失声叫了出来,一听到这两个字,当时的景象好像就在眼前一般,死去的百姓,在三个月圆之下排列着。
“东方神殿跟村祭有什么关系?”莱恩尽量不在乎的问着,“村祭通常都会选择小村庄的,像东方神殿这样大的城镇,是不可能被选上的。”
“你是罗奴亚兰尔的公主吧。”亚拉汗的语调中有着明显的敌意,他斜眼睨着莱恩跟葛罗丽亚,然后对着海克拉斯说,“殿下,你老实跟我说,王是不是驾崩了?”
海克点点头,没有否认,只是他不能明白,这些人不是一直把死去的王当做是自己吗?又是从那里得知父王已经死掉的消息,“你们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从罗奴亚兰尔来的使者说的,他说我们的王宫里的人早就死透了,只是整个城被施了魔咒,咒语要等到城里最后一个活人死掉才会消除,今天早上,城堡里最后一个活人也死去了,我想一定是我们的王。”亚拉汗伤心得甚至落下泪来,这令海克相当宽慰,至少父亲死后,在百姓心中还存着王者的威仪。
“这跟村祭、还有你们的举动,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使者说,史克戴威王只差一个村子就聚齐卅三村了,比起葛登的议事会还要快上三个村子,所以,史克戴威王现在正在积极汰选最后一个村庄,使者还说,王想要辉煌一下,选个大城,刚好,我们的王又驾崩了,听使者说,史克戴威几年前就打着东方神殿的主意,因为他们的手中有着我国的王子,所以他们的胆子更大,大家都想着,王子已经死了,王又驾崩,弗斯特根本名存实亡了,当然只能任人宰割。”亚拉汗就他所能的解释着,听他这么一说,也难怪他对莱恩两姐妹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只是,“这跟你们停止夜晚的活动有什么关联?”
“使者说,只要我们禁止各种活动三天,史克戴威就会选择别的城市,因为,他要一个有活力的地方做为他最后的献祭,如果我们静止活动,他便无法侦测到我们的活力,自然也不会选中我们。”
“不可能。”莱恩觉得这种说法太过无稽了,她跟在父王身边这么久,从来不知道王有什么可以侦测活力的能力,再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从父王身边过来的使者又为什么要让东方神殿逃过一劫?
“哼。”亚拉汗连话都愿跟莱恩说,只是哀伤的看着海克拉斯,“王子殿下,弗斯特的命运就交到您手中了。”
海克明白的点点头,“那位史克戴威的使者现在在那里?”
“使者现在在我朋友拉司多的店里,因为他店里的装备比较多,使者带来了好多军队,现在他们都住在拉司多的街上。”
莱恩跟海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海克接着便命令着克拉汗,“那么,明天你就带我们去找那位使者吧,还有,小王的存在攸关着本国的命运,事情在小王还没有完全了解之前,请你为弗斯特守住小王还活着的消息。”
“是。”亚拉汗有点夸张的行着礼,帮王守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光荣了,“对了,怎么没看到我家那个笨小子?”
“啊!”昆可卡这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马帝,“我们以为他自己先回家了才找过来的,他还把皮洛带走了。”
海克原本并没想把城堡里面发生的事情跟亚拉汗说,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隐瞒他的必要,便简要的把七年前的变故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亚拉汗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亚拉汗听完后,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反而像是有所领悟的点点头,“我们一直觉得城堡里怪怪的,好多人送东西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而且往年节庆王都会出来主持典礼,几年前开始,王就托病没有参加,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就再没人见过王了。”
“原来,城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马帝真是的,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应该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亚拉汗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好大的声音,“我想我大概知道这孩子跑到那里去了,他一定是去他师父那儿了。”
“凯丝喇模?”
“嗯,从以前只要发生什么太可怕的事,超过那孩子所能忍受的程度,他就会躲到他师父那儿,唉,你们不要看他那么大个子,其实胆子小得不得了,当初我本来要找师父教他使剑的,他说什么也不敢离敌人这么近,所以才选择了射箭,只是他太喜欢动物了,总是不忍心杀害它们,之前我还耽心他连个猎人都当不好,还好碰到了你们这些高贵的青年人…”
大叔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建谈得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抓到空隙,海克很快的问道,“如果他只是害怕,为什么还带走了皮洛?”
“皮洛?那个小朋友?”
“是的,他在第一时间抓走了他,带着他一起跳窗跑了。”
“如果是这样,我想那个小朋友一定是最危险的。”说完后,亚拉汗摇摇手,“我不是说孩子容易受到危险,而是,他本身是最危险的,我家小孩我最了解了,他如果带着皮洛跑了,很肯定的就是他一定是知道了皮洛会加害你们大家,所以才把他抱走的。”
“胡说。”汉密斯直接了当的否定让亚拉汗有点挂不住脸,但基本上,大家也都不相信,皮洛会带给大家什么危害,若说他是最可能受害的,还有点道理,毕竟他是这么样的小。
“反正,他是到凯丝那儿去了。”
“嗯。”海克挥挥手,让大家都冷静下来,“你先找个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再麻烦你带我们先去找使者,再去找喇模。”不管马帝是不是在那儿,有喇模的能力做为后盾,总是让人心安些。
亚拉汗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他将大家安顿在地下室之后自己上楼去睡了,地窖中的火光守卫着疲惫的青年,经过一天的劳累,大家,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在亚拉汗的带领下,大家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使者,当莱恩看到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道格时,惊讶得几乎无法自持。
“大公主,小公主。”道格跟两个公主请安后,挑高眉毛看着海克,“海克殿下,您还活着?我以为…”
“道格,你不是带着我的军队回到父王身边了?”
“原本是这样的。”道格的态度比起之前谦逊了许多,他的穿著也改变很大,认识他也有许多年的莱恩,还是第一次看到穿着白袍的将军,“但,小人受到光明圣教主的感召,决定要帮助世界上的人们认识光明的力量。”
“噢。”难怪当初师父会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的部队跟着道格走了,原来道格也变成了圣教会的一员,只是…这个光明圣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竟然有着这样的力量,可以影响一个嗜血的将军跟一个超隐的喇模?而这样的人培养出来的圣女,竟会是海斯汀尔娜?想起海娜那张孩子气的脸庞,莱恩又开始耽心了,“那么圣教主知道海娜在那里吗?”
“圣女吗?她已经被教主召回圣坛了。”道格边说边笑,但眼角却总是不经意的瞄着海克。
这时节,海克突然明白了,没错,他是要来帮助东方神殿,但,却是为了拓展光明圣教会的力量才对这个城市施予恩惠。
莱恩显然也想到此节,她立刻命令道格整顿军队,只要实权在自己的手中,道格怎么样也无法有什么做为,好在,道格虽然心不干情不愿的,却还是慑于莱恩的气势,认命的将军队整好,让莱恩校阅。
知道了海娜回到圣教主那儿,亚契总算放下了一点心,但却又想着,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回来跟大家一起,正当他在那儿想着海娜的时候,海娜的声音隐隐响起,“亚契,跟大家说要等海娜喔,等海娜把事情弄好,那个克妮法真的好讨厌,海娜开始讨厌她了,帮海娜跟大家说喔,海娜好想大家呢。”
再次听到海娜的声音,又想到海娜只联络了自己,虽说或许是因为自己是术士接收能力比较强,但,亚契还是开心了起来,只可惜,眼前大家各忙各的,好像没人有闲情听他报平安,亚契便将消息先搁了下来。
“教主。海娜跟亚契说啰。他会帮海娜跟大家说唷。教主。还要弄多久克妮法才会从死灵法师蜕化啊。海娜好无聊。海娜的手好痛。教主。”
盘腿坐在阵中的是穿着圣教会标准装束白袍一件的海娜,她的表情看来很不耐烦,但看来已脱离了克妮法的控制,只她上在手上的指节,仍刺着一段黑色的区块。
这里是光明圣教会的总殿,也是教主住的地方,整个教会里只有海娜到过这里,事实上,很多时候海娜总是偷偷的在想,或许自己根本就是圣教主的孩子,至少在记忆中,海娜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父母,从她有印象起,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跟着圣教主。
动了动脖子,海娜的头上戴着一个罩着她整个脑袋的铁帽子,可笑的是这铁帽的颜热竟跟海娜的头发一样的红,远远看去,倒像是海娜剃了个小平头一样,“教主。跟海娜说说话啊。海。娜好。无聊噢。”
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戴上这顶帽子,才可以看的到教主的形体,当然,由于这里永远只有海娜会来,因此,这顶帽子可以说是海娜专属的。
小时候她曾经试过不戴帽子,看看找不找的到教主,但是结果如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当她一觉醒来,帽子又戴在头上。
或许是刚才海娜不停声的抱怨让圣教主心烦了吧,已经有好久,圣教主都没有响应过海娜的话语,也有好久,圣教主没有在海娜眼前现形,他是不是睡了呢?
唉,无聊的叹了口气,以前不觉的,现在再看看,这间屋子真是怪了,围着四壁满满的都是高高矮矮的铁盒子,盒子上面,装饰着不同颜色的闪石,中间的地板上则画着一个简单的六芒星阵。
海娜东张西望了一下,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房子怎么住人,屋里肯定有秘道,这是海娜得到的唯一结论,可再一细想,自己小时候整天都在这个房间的这个阵里,那么当时,自己的吃喝拉撒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想着想着,海娜渐渐困倦了起来,垂下眼,海娜坐在星阵中就睡着了。
“克妮法。”
听到圣教主的召唤,从海娜的手中冒出一个淡淡的人形,然后,一个俏生生的克妮法就站在星阵中,“谁?”
“克妮法,死灵法师做到妳这个地步,也够可怜了,要不要我帮妳一把,让妳回到魔殿中,依附在妳的哈瑞卡身上?”
“谁!”克妮法尖着嗓子叫着,她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或者…妳究竟想成为大祭司,还是死灵法师。”
“…”克妮法觉得自己在冒着冷汗,虽然说死了三百年的她,早该忘却了流汗的感觉。
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大祭司?死灵法师?这是连她自己都忘掉的梦想。
三百年前的克妮法,与海娜有着相近的背景,她是一个被喇模养大的孤儿,自幼就展现出不凡的能力,在法术的学习上有着超人的进展。
或许因为极少与人接触,克妮法对于善恶也没有一定的标准,在她的心中,只有追求最强法术的欲望,因为这个欲念,让她在面临升级考验的时候,做出了一件让大家都惊讶的事情。
一般而言,法师在通过十级的测试之后,将会面临一个重要的选择,因为法师之后可以经由特别的训练而成为祭司、圣者,或是死灵祭司、死灵法师,这是四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可就克妮法想来,不管是祭司或是死灵法师,都只是因循前代伟大的法师所创下的名声,她克妮法,为什么不能创出另外的天地,将粗分的所谓光明与黑暗合而为一,成功的让只想追寻最高级术法的后代法师们有着另外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
这个想法让她相当兴奋,由于死灵法师的修练方式是以不断消灭自己的生命现象,以达到同化无生命现象的物种力量,而祭司与圣者却恰巧相反的是以不断扩展自己的生命力,而达到使用万物的能力以为自己的力量。
两相抵消之下,克妮法明白自己非得做出选择不可,因此,聪明的克妮法先让自己投入死灵法师的行列,她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总算创造出最高极的黑魔法,复魂术,她用这样的法术,在自己的体内硬生生的又创造出另外一个灵魂,她的第二个灵体,便成功的修得祭司与圣者的所有术法。
她的这项创举,在当时造成了相当大的讨论,相当多数的法师都学习她的方法,想要一举修得所有的高级法术。
只可惜当时安菲斯宾那复生,被选为神圣战士的大祭司克妮法在与魔王对战的最后,牺牲了生命,这个结局让她无法为自己的创举留下传人,并且意外唤醒了她身为死灵法师的那个部份。
死灵法师的生命是不会终结的,因为他们的灵早已死去,所以当形体消失之后,死灵只要使用适当的方式就可以复生,只是复生之后便成恶灵,原本的人性将会消失殆尽。
这些事情,克妮法并不清楚,事实上所有的死灵法师都不清楚,他们单纯的只是想要学习到更高等级的法术而已。
因此,当克妮法死后以勇者的方法被崇拜着,反而意外的禁锢了她灵体的另外一半,随着时光的流逝,克妮法渐渐的忘了自己当年的理想,她只记得,找到一个适当的管道,她就可以复生了。
这么多年来,她让自己依附在自己的骨戒上,由一个冒险家转到另一个冒险家手中,眼看就要成功的死而附身,却被这人中途打断?“你到底是谁?”
“妳还记得妳自己是谁吗?绝顶聪明的克妮法?”
克妮法摀住耳朵,她整个脑中都是那个声音,可是她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这是多么古怪的一个房间,没有门没有窗没有桌椅没有床,封闭的空间中只当中一个六芒星阵,“跟我说,你到底是谁?”
“跟我说,妳到底想当谁?”
“要成为光明的克妮法?要成为黑暗的克妮法?还是不要再做克妮法?”
克妮法被这声音的内容震惊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死人还是有选择未来的权力,如果可以选择,“我只要做我自己!”她只想当自己,一个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追寻无尚法力的克妮法。
“那么,追随妳的同伴去吧,真实的克妮法,三百年前就已死去。”
这句话有如一句魔咒,剎时间,克妮法脑中拥入了她的一生。是啊,真实的克妮法,三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残留在这世上的,只是在等待宿命的灵魂。
慢慢的,克妮法在心中看到自己,她缓缓的闭上双眼,三百年,真是太长的一段时间了,慢慢的,在她心中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孩,曼第可拉,她记得他的名字,是了,克妮法睁开眼,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卡托布里派斯,你将要把我们一个一个接回去吗?”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话声刚尽,便已消失,紧锢在海娜指上的黑纹慢慢浮起,最后留下一枚指环,合适的套在女孩的指上,但在海娜的左手背上,却像海克拉斯的青玉一般,留下了一印黑记。
“卡托…布…里派斯…”声音里出现了犹豫,或者,是一抹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