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本应风平浪静的下午茶,因为几个人的各怀心事而进行的心不在焉,匆匆的结尾之后,大家都各回各的房间了。
蓝翎与苏漠然都憋着一股火,因此脸色都不是很好。
“怎么?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样子,一回到屋里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了?”蓝翎真的很诧异,虽然府里鲜少有女性出入,但他也知道,在这天下,他可以称得上是所有名媛淑女的梦中情人了,就他所知,想嫁给他,非他不嫁的女子就多的数不胜数,单这苏漠然是个例外,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是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好像上辈子被人欠了钱一样。
“你才是茄子呢!”苏漠然越想越委屈,就算她的性格再怎么男孩子也好,也不能真的将她当成了男人了啊!她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归根究底她觉得自己还是吃亏的,不管蓝翎喜欢的是不是男人,那晚他吻的都是她,如果真是作为一个女性被吻,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被当成一个男的?!
“你倒与我发起脾气来了!当真喜欢那个芙蓉,想与她双宿双飞不成?”蓝翎总有些忌讳刚刚两人在凉亭内的亲密举动。
“你明知我是女的!”他倒还有理了,居然怀疑她跟芙蓉纯洁的友谊?!“我才不像你!我不喜欢同性!”
“你说什么?”蓝翎掀起两道眉,这疯女人又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错了么?你要是不喜欢男人,你干嘛亲我?!”苏漠然歇斯底里的吼,可能是太过用力,连眼泪的留下来了。
蓝翎怒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子,他喜欢男的?!她居然怀疑他喜欢男人?!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那你为什么亲我?!你为什么亲我?!”苏漠然越哭越觉得委屈,她重复的问这个问题,好像想听到些不一样的回答,但同时,苏漠然也知道,她的期盼也只会是期盼,就算蓝翎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她,更何况,现在是证据确凿了。
蓝翎被苏漠然哭得有些心烦,被她的问题也逼得意乱,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就好了!蓝翎猛地起身,扯起倚在桌边哭泣的苏漠然,推着她靠在墙角上,“有些事情,在该发生的时候就发生了!没有什么为什么!”苏漠然被他唬的,一时间忘了哭,但眼泪还是扑朔朔的砸下来,蓝翎看到他的眼泪,心脏似乎猛地被什么给揪住,满胸腔空荡荡的,却又一丝丝的抽痛着。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幽幽的抛下一句:“我一直知道你是女人…即使那个时候…我也知道…”
那晚之后,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对那晚,那个吻,只字不提。
芙蓉落水时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呛了一些水,稍微受了点惊吓。早就应该走的,但又舍不得苏漠然,因此一拖再拖的竟在府里呆了大半个月,直到上官家派人找到了王府,芙蓉才恋恋不舍的决定启程。
苏漠然、蓝翎等一行四人一起讲上官芙蓉送至王府门口,马车早已等在那里,芙蓉满眼蓄着泪,幽怨的望着远方。
“芙蓉妹妹,回家后好好休养,我们有缘再见。”苏漠然其实并不怎么擅长送行这回事的,只是大家都出来很久了,也没一个人出个声响,气氛凝滞的苏漠然冷汗直冒,因此才壮着胆子,率先打破了这该死的沉默。
芙蓉紧咬着下唇,似乎蕴含着无限委屈无从诉说,清澈的双眸内点点星光,转过身来深深的看着苏漠然,接着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漠然哥哥,这是我昨天连夜为你绣的荷包,你贴身带着,让它替我陪着你。”芙蓉从袍袖中拿出一只银灰色的荷包,针脚细腻,绣工出色,一只莲花绽放于其上,右上角洋洋洒洒的绣下一个“然”字。
苏漠然从小还没受过这么用心的礼物,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被这气氛感染也红了眼圈,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芙蓉,由衷的说:“谢谢。”
芙蓉猛地抱住了苏漠然的腰,死死的抱了一会,然后仰起头,在苏漠然的左颊上印了一吻,接着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苏漠然呆愣在那半晌也没回过神儿来,知道上官家的马车走的以经没了踪影,才听到背后的子清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漠然无奈的回头白了他一眼,径直回府去了,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蓝翎深邃犀利的眼神,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在众人都在为芙蓉离府的事情黯然神伤的时候,蓝翎注意到了藏在街角的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真是寒冽身边的第一影子侍卫,兆麟。兆麟从来不会离开寒冽超过1里,也就是说,寒冽已经出宫了,看来他还是觉察到了什么,会跟苏漠然的事情有关么?
再说这苏漠然对芙蓉这临别的一个吻,还有些摸不透,照子清的意思来看,那上官芙蓉可能真的是喜欢上男装的她了。苏漠然垂头丧气的坐在铜镜前,透过有些歪曲的镜面,看着男装的自己,本来当女人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有自信的,哪想到成了男人居然还能男女通吃呢?难道她的男装真的就那么有魅力?
“苏漠然!”
“到!”苏漠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的回答道。在转身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强筋的掌风袭来,径直劈开她用于束发的发带,一头长发洋洋洒洒的飘散下来,穿越过来的日子已经有将近5个月了,不知不觉头发也留的很长,之前一直做男装竖起了没有在意,一时被全部打散,倒真有些三千烦恼丝的意思了。发丝舞动中,苏漠然隐约看到寒光一闪,作为女警的灵敏反应,让她下意识的向左侧翻过,躲过了一次致命的袭击。
“你是谁?”苏漠然顺手抄起身侧桌案上的铜镜,档住对方劈过来的利剑,苏漠然借着腰里使自己站立起来,不至于处于劣势,腾出手来想要扯掉对方遮脸的黑巾。但那黑衣人轻轻一转身就闪过了苏漠然的袭击,苏漠然虽然在警队学过擒拿,可是对付这样一个武术高手,那点技术简直是杯水车薪,很快的便处于下风。
苏漠然费力的闪躲,利用身边可以抓到得一起向他抛去,黑影一闪,一把闪着光的利剑就搭在了苏漠然的脖子上。
“住手!”随着远处的一声喝,苏漠然只觉得一个白影闪进屋内,一来一往的开始与黑影纠缠,定睛一看,白影是蓝翎。
苏漠然以手支地勉强站立起来,虽然刚刚躲避的及时,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因为有些受到惊吓,双腿发软,只能靠着墙站着观战。目前看来,蓝翎是占了上风的。
“出去!”蓝翎与黑衣人纠缠的时候,腾出点精力让苏漠然躲出去。
苏漠然虽然有些担心蓝翎,但为了让他能专心应战,听话的朝门外跑去,谁知刚跑出门外,正撞见寒冽目似剑光的立在院子当中,看见苏漠然跑出来,挥手便是一掌劈过去,苏漠然顿时觉得五脏六腑翻腾起来,“噗”的喷出一地鲜血,终于支撑不住,直直的向后倒下,在倒下的瞬间,她看到蓝翎似乎很焦急的向她奔来,她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她没事,但强大的黑暗侵袭了她的意志,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蓝翎看到苏漠然倒在血泊里,淡青色的袍子上血迹斑斑,整张脸铁青着,似乎逐渐没了生气。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蓝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让人揉碎了般的疼痛。
“我说过!杀了她!”寒冽眼中凉意更重。
屋内的黑衣人此时扯下面巾,正是寒冽的第一影子侍卫,兆麟。兆麟走上前,拱手请安,寒冽轻抬右手,阻止了他。寒冽很奇怪为什么蓝翎此次会如此糊涂,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置皇家基业于不顾。
“皇兄!她不是奸细!”
“证据呢?”寒冽很不愿为这样一个丫头浪费心力,只是看蓝翎难过样子,想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稍稍放宽心。其实这女人是不是奸细都不重要,她的身份本就扑朔迷离,就算这次的事情不是她弄的,留在蓝翎身边也总归是个祸害,不如索性除了干净。
蓝翎紧蹙着两道黑眉,狭长的眼睛满是担忧,苏漠然此时已是气若游丝,体内似乎有鼓气体在不断的翻腾和冲击,眼皮沉重得如同悬挂了千斤重担,无法抬起。
“3天,给我时间,我会找出奸细!”蓝翎抿了薄唇,几个字掷地有声,苏漠然虽然无法抬起眼去看蓝翎的表情,但从他沙哑哀恸的声音中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眷恋及担忧。胸口虽扔堵得生疼,却又似乎感受到一股暖流,缓缓的游遍周身,舒适而安稳。
寒冽的一掌虽未使足全力,却也另苏漠然足足两天无法下床,每挪动一下,都会扯动周身的痛觉神经,让她不自觉的抽气。这两日恐怕是苏漠然人生中度过的最难熬的两日了,在她受伤昏迷的当日,虽然眼皮无法抬起,但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寒冽如阎罗般冰冷的质疑“证据呢?”也清楚的听到了蓝翎为护她而信誓旦旦许下的三日之约。
然而为了使她宽心,蓝翎从不在她面前显露出一丝焦虑,但苏漠然依然可以从他眼底的乌青及渐渐憔悴的身躯中看出些什么。她不可以在这样任由别人欺负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她背不背黑锅的问题,而是蓝翎既然豁出了性命来护她,她也必得保他安然无虞,否则兄弟之情破裂是小,君臣之义被毁事大啊!都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寒冽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君主?!
苏漠然每每想起这些事情便坐立难安,煎熬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挨到第三日,身子稍微可以移动了,就忙不迭的支开下人和蓝翎,她不能什么事情都倚靠蓝翎,有些问题她必须自己解决,如果真像她所想的奸细是释然的话,以蓝翎这样重义气的性子,对短短几个月的她尚且如此,若真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一定会不忍心下手的。
苏漠然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踉踉跄跄的走到蓝翎的书房外头,她知道蓝翎今日携着子清和释然出府调查去了,寒冽也在宫中,这次潜入应该不会被发现,于是一个闪身,从狭小的窗缝翻了进去。其实苏漠然心底十分清明,在这种时刻回到书房来是十分不理智的行为,如果再被人发现,怕真的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但既然机密的卷轴是在这房子里丢的,就必须得回这间屋子来寻些蛛丝马迹,哪怕真的被人发现,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时间紧迫,过了今夜,怕是所有的一切都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从窗口翻至屋内,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胸口翻腾的生疼,苏漠然的额间也不自觉的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受了伤果然身体素质要差了好多,苦笑的咧了嘴角,眼神却一刻不停的斜睇着整间屋子。第一次潜入的时候是个晚上,没有仔细过多注意书房的布局,而此时因为需要尽量调查出当日的事发经过,就需要还原当日的整个案发过程,就时间点上来看,那奸细应该是同苏漠然同天甚至是同一个时刻进入的这间书房。因为书房内存放了很多朝廷的机密文件,守卫也就格外的森严,每半个时辰会交换一次守卫,以确保守卫们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而每天只有在晚上子时,因全府守卫的集体换岗而造成的大概有15分钟的空档时间,上次苏漠然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潜入偷盗的。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奸细一定是极为熟悉府内地形,且非常了解蓝翎的作息习惯,因为蓝翎平日里最喜欢在工作或读书之余,到西边的小窗口望下窗外郁郁葱葱的垂柳,因此所有入口,只有刚刚苏漠然翻进来的窗口,没有守卫把守,而这么机密的文件被盗,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足见这名‘犯人’对书房所有文件和字画的摆放方位都极为了解,可以在短短15分钟之内,从进入,到找到文件,避开苏漠然,再到成功逃出,一系列动作浑然天成,干净利落。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罪犯的话那就真的是糟糕了,因为他会有非常纯熟的反侦察技巧,作案期间很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好在苏漠然心中已有一名嫌犯的名单,只要找到一些证据可以辅佐她的推断,那么这奸细便可轻易被抓到了。
苏漠然眯缝着眼睛沿着存放机密文件的书柜仔细翻找,但一无所获,眼看就是蓝翎他们回来的时间了,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顺着窗户再次翻出。这次翻出由于心急再加上有些心不在焉,使得力气过大而导致拉伤了胸口伤处的肌肉。苏漠然一时痛的无法起身,只得弓着腰手扶着墙壁等待痛处可以自行缓和。不知不觉因为疼痛而荫出的汗水打湿了她身穿的青色绸衫,汗水不禁迷湿了眼睛,但眼前模糊的却出现了一道黑影。
苏漠然赶紧抹去眼前的汗水,定睛望去,只见那窗框因年久失修长出的小小倒刺上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色布线,苏漠然伸出小指小心挑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可令人失望的是,这也只能断定是从夜行衣上挂下来的黑线而已,无法证实主人身份。隐隐约约已能听见蓝翎一席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苏漠然只好收好黑色布线,躬身逃离了“案发现场”。
天色渐渐暗去,金灿灿的太阳任由这黑暗吞噬着整片大地也吞噬着苏漠然的心,蓝翎回府之后并没有过来看她,看样子出府调查也是收获不大,照这样下去,明日是肯定无法找到奸细交给寒冽的。虽然胸口仍然疼痛的撕心裂肺,但苏漠然也无法安心上床休息,竟是连安稳的坐下也不能了。仔细徘徊思踱了好一会儿,苏漠然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跳起来,咧着牙像安慰自己似的细声鼓励:“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了,说什么也要试一下。”苏漠然所谓的实验当然是针对潇释然的,在她心里,潇释然必定是头号嫌疑犯了,否则蓝翎聪慧机灵,怎会足足3天都无法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一定是这潇释然跟在旁边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
苏漠然如无头苍蝇似的在府内乱晃着寻着潇释然的身影,好在刚拐过一道假山,正撞见潇释然又放了一只白鸽。苏漠然心下打定主意,坚定的走过去,稳住声音,叫了一声:“释然,你在做什么?”
潇释然似乎极为惊诧于他的举动被人发现,局促的绞着手,面色闪过一丝惊慌,背过手去答道:“没有,就是在院子里闲晃…”接着思绪一转,“听蓝翎说你被寒冽打了一掌,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还跑出来乱逛。”
苏漠然暗暗观察到释然与她讲话时眼底一抹紧张的神色,眼波微转淡淡的吐出一句:“睡不着啊…明日便是与寒冽约定的三日之期了…”气若游丝般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直直的望进释然的眼底,“你们今日出府查看,可有些什么线索?”
苏漠然觉得释然听到自己的问题仿似松了一口气,幽暗的眼瞳似乎罩了一层雾气,幽幽的看不清神色。
“…一无所获…”释然转眼望向远处耸着的房檐顶端,语气平淡猜不出喜怒。
苏漠然此时才觉得之前虽然怀疑释然,但时至今日也仍不了解他,这个人心思深沉得紧,表情既不若蓝翎般冰冰冷冷如地狱阎罗,又不似子清般满面笑意,令人如沐春风。永远是一双不悲不喜,无哀无恸的眸子,一副不惊不扰,风平浪静的表情,刚刚的惊慌之色怕是已是难得一见了吧。这样一想,更坚定了苏漠然心中的判断。
“可我在府中的这段时间,有查到一些事情…”苏漠然故意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另潇释然能听得清楚些,“与你有关……也与那黑衣人有关…”后半句说的更加缓慢,但声音放得更低,似乎一字一句都要敲到他心里去。潇释然听到后半句神色很明显的一凛,整个人绷直了脊背,僵硬异常。苏漠然见他的反应因病痛而泛白的嘴角弯起一丝月牙般的弧度。灵动的双眼闪着戏谑的光,假装不经意的拍了拍潇释然僵直的肩膀,说:“没关系啦,你放心,那东西我贴身藏着,等明日见了寒冽便可真相大白了,这几日累你们为了我的事劳心劳力,真是过意不去,等明日一过,可要好好休息。”释然此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扯起嘴角露出勉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随意抬起双臂拱了一拱,转身走了。
这反映可当真是有些出乎苏漠然的意料,本来她思忖着,若她说出这些话会不会惹得释然勃然大怒?!甚至都想到了可能他的手会死勒她纤细的脖颈令她喘息不能,但他平静的反应倒令苏漠然有些不明就里了。
不过,现在除了使用心理战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了,看释然刚刚的反应,她的话明明是有戳中他某处痛楚的,若他真是那个奸细,则今晚必然要来找她的,总而言之,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了。苏漠然扬起水墨色的眸子,眼神轻柔的落在不远处的荷花池塘,都说宁静会是暴风雨夜的前夕,一如此时……
苏漠然希望能创造一些机会可以单独与那奸细周旋,是以一边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一边令人端着补品绊住了书房的蓝翎。自己则坐在梳妆镜前,葱葱玉指间夹着一个雕花红木匣子,不断的用手摩挲它斑驳的雕花,并不时凑到鼻翼间细细端详。忽地一阵有如传子幽冥地狱般的阴寒掌风贴着她的左鬓翩然划过,熄灭了立在一旁的烛台,同样的几震阴风过后,整个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你来了?”苏漠然璀璨如星华般的双眸在漆黑的内室中隐隐发亮,一如等候猎物许久的豺狼。
背后的人并未吱语,只从一侧伸出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手心朝上,示意着什么。
苏漠然弯起眼睫莞尔一笑,似有芳华在嘴边绽开,衬得一张因虚弱而苍白的脸颊闪闪发亮,将红木雕花和由指间渡到掌心,缓缓站起,淡淡地转身望着,面前遮了大部分容貌的“不速之客”,而我这红木匣子的双手则仍旧藏在身后。“你知道我不会给你。”苏漠然眼里戏谑之意甚重,虽惨白着一张脸,话语却一分没露了软意。
随着“不”字的发出,苏漠然只看见那人唯一露着的一双眼寒光毕现,整个身形以一种近似光照的速度移动到她的眼前,让她只来得及将红匣子攥得更近些,嫉妒冰冷的两指便已钳住了她的喉咙。苏漠然一时只觉得男子微一用力,便有一阵窒息直冲上脑,整个脑仁都涨了两倍大,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变形,似乎下一刻就将要混到过去,硬绷着喉咙挤出一丝声音:“你…杀了我…便永世开不开这盒子…待皇上见了盒子内……之…物…便一切清明……”男子手中力气更甚,苏漠然甚至觉得他要直接将她喉咙中的那节骨头捏碎。但男人力气一转,手势由爪便掌,狠然一掌抽至苏漠然的左颊。
一丝鲜红从嘴角流出,苏漠然的左颊一瞬间肿的老高,大半张脸都是火辣辣的,上面鲜红的印着五根指印。苏漠然本身旧伤就未好利索,站立行走都有些勉强,如今被个身强体健的男人奋力一个耳光,居然抽的她浑身瘫软,再无法站立。苏漠然感受着喉间腥甜的血腥滋味,干涸的嘴角向上弯起,鲜血染红的双唇如玫瑰般妖冶夺目。
男人见到苏漠然居然笑出来,眼中的恨意更甚,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软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抽打,若苏漠然的身子痊愈,自然是可以躲过几下的,可此时她瘫软在地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鞭子落在身上,所到之处,皮开肉绽。苏漠然觉得她的计划可能进行的不是那么顺利,当初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不中用的身子会使她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别说抓住嫌疑犯了,连站起来都是奢求。明明犯人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很糟糕,她讨厌这该死的无力感。就在苏漠然以为自己撑不住,马上就要倒下的瞬间,密密落在身上的鞭子却停了。好奇的抬起沉重的眼睫望去,只见身着金黄色锦袍的蓝翎正与黑衣人纠缠。本就冰冷僵硬的表情,如今更是阴沉骇人,浑身竟散发出一种要毁灭世界的恐怖气息,虽是赤手空拳与黑衣人的鞭子纠缠,但下手狠辣又技高一筹,黑衣人很明显的处于下风了。
苏漠然不禁暗暗窃喜这下终于可以真相大白,却不想眼前亮光一闪,一枚八角星星形状的银白飞镖径直朝她眉宇间袭来,强大的求生意识令她险险别过头去,但锋利的刀锋还是刮伤了她的脸蛋,气都没喘一口,又一枚飞镖已经侵向她的腹部,虽然她已经用力躲避,但还是闪躲不及被射中左臂,苏漠然暗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倒,余光扫到,蓝翎担忧的立在余下,另一侧是飞身逃走的黑衣人,虽然苏漠然以觉得浑身的气力被抽光,但还是大喊出声:“不能让他跑了!”
蓝翎扭头看了一眼黑衣人正越过的墙头,攥紧了拳头,奔向已经躺倒在地的苏漠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扶起她,俊秀的眉宇间满是担忧,待看清殷红的鲜血几乎染尽了苏漠然大半条袖子,冷毅的眼中透出些明显的愧责之意。苏漠然倒觉得他愧疚的十分正确,她牺牲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的引狼入室,眼见都已经要得手了,他居然把狼放走了!
“你…混蛋…”顾不得手臂的伤,苏漠然刚被扶起坐直,就用没有中标的“健康”手肘拐了一下蓝翎,但又不小心碰到了鞭痕,疼痛和委屈交杂,眼泪扑朔朔的砸下来。
蓝翎一面小心的呵护着她的伤口,一面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柔声安慰道:“放心,他跑不了。”
“跑都跑了你还嘴硬!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苏默然自然知道蓝翎是在好意宽慰她,但现在时间真的不多了,再由不到两个时辰,若他们真的交不出这个奸细,不光是她,蓝翎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的又急又气,眼泪非但没停反而更加汹涌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受伤了,今晚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明天有我。”蓝翎敛下的眼眸似乎藏了什么秘密,但眼底的担忧和坚定,仍然令苏漠然着了魔似的点了头,可能是全身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等到一旦卸下心防,翻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砸的苏漠然的头沉沉的低下去,很快意识便跟着浑浊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直到小丫头慌慌张张进来通报说寒冽已经等在书房,苏漠然才抬起面如死灰般的脸,由两个小厮抬着,去了书房。
寒冽冷着一张脸,似乎将整个书房内的空气都凝结了,蓝翎在厅间单膝跪着,后面管家和丫鬟乌压压的跟着跪了一地。子清和释然则一脸凝重的立在寒冽两侧,满脸写着担忧。
苏漠然在书房门口下了特制的榻子,由丫头搀着,踉跄的走进书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板,细着嗓子嚷道:“皇上吉祥!”虽然苏漠然对自己今天的结局已经有了预想,不想再经由这些表面上的礼仪讨好那个“昏君”,但是这段日子蓝翎一直是劳心劳力的帮助她,因此,哪怕机会渺茫,她也希望能通过自己的一些努力,减轻蓝翎的罪责。
寒冽没有应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苏漠然尖锐的请安声似破晓的鸡鸣一样在此情此清下显得尤为突兀。蓝翎蹲跪在地上,余光仍担忧的扫着一旁“行大礼”的苏漠然,浑身的鞭痕尚未结痂,虽然新换的衣服可以盖住身上那刺目惊心的重重鞭痕,但裸露出来的双手及嫩白的勃颈上,刺眼的鞭痕仍如同烙铁般炙烤着他的心。
整个书房鸦雀无声,只有寒冽偶尔一下翻过书本的“哗啦”声响,惊得人心眼直跳。苏漠然觉得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寒冽终于丢下手中的书本,俯视着面前乌泱泱跪着的一群人冷冷的笑。因为不知何时开始,子清、释然连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也跟着跪在了他面前。
“三日之期…今日便满了吧…”寒冽腾出三根手指,在桌案上“啪嗒啪嗒”的击着,话虽然是问着蓝翎,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盯着跪在蓝翎身侧,只露了个头顶的粉色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