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鸡鸣划破了清晨的第一道阳光,聊城的早晨到来了。
暖暖的阳光透过树丫和窗栏软绵绵的洒进屋内,床上的两个人此时还陷在睡梦中,无法起身。
女孩子清秀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可爱,毛茸茸的黑睫微微眨动,在莹白的侧脸上洒下一道黑影。樱红色的唇瓣弯出了一道彩虹,让人不知不觉也想陪着她展开笑颜。女孩儿枕着的是一副宽厚的胸膛,经过一夜的“洗礼”那男人的衣衫已然不整,衣襟裂开露出黝黑壮实的胸膛,完美的侧颜刚毅的下巴无不昭示这男人的天下无双。两只手紧紧的环住胸前的女孩,保护爱惜之意溢于言表。
苏漠然甫一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暧昧的景象,全然没有了昨夜的厚脸皮和大胆量,睁大了双眼蜷缩在床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倒是蓝翎显得很是怡然自得,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照常起床穿衣洗漱,没有异样。苏漠然看到蓝翎淡然的样子也不好再“扭捏”下去,也只得一骨碌翻下床,光速的收拾好了自己,冲出了房门。
蓝翎翩然的走在前方,一袭青衣英姿飒爽,衣带飘飘裙角扬扬,即使在这整座城中的达官显贵,公子大人们中间也是耀眼无比。一路上满是年轻少女们投射过来的爱慕的目光。
苏漠然低头看了看今天的一席男装,心里早就哭了千百遍。早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穿上男装出来呢,这样子走在街上,她就输定了啦,早知道应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凭她的姿色,应该怎么也能吸引到几个瞎了眼的公子哥吧。也不至于现在像个小跟班似的在后头吃干醋。
“还记得那个亭子么?”蓝翎突然止住脚步,合扇后以扇柄遥指不远处的那只亭子。
苏漠然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果然见到昨夜的那只亭子突兀的立在那。说它突兀一点也不假,昨夜街上没什么行人,便觉得亭子立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碍,到了白天再看这亭子就实属怪异了,亭子的正前方就是聊城内最热闹的集市,因此远看这亭子似乎把整个集市街道都挡去了三分之二,甚是碍眼。
“咦?昨夜那些灾民呢?”苏漠然发现有很多行人都直接通过亭子穿过整个街道,便好奇的发问了,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一片黑压压的灾民没有20个也有10个吧,可此时竟然是一个都没有了。
“我们过去看看。”蓝翎将手背到身后,现行离去。苏漠然紧随其后。
刚刚穿过亭子,两人就看见了一个上书“积善堂”的牌匾,好奇的更靠近一些,这积善堂的旁边立着一个凉棚,凉棚旁边扯着一块布上面写着:布粥。凉棚旁边的地上围坐了好些灾民,一人拿着一只碗,在喝粥呢。
“哥哥哥哥,这个借给你。”苏漠然觉得有谁拽了她的衣角,低头一看,是一个约莫有6、7岁大的孩子,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睛却是快乐又幸福的,另一只手上高高的擎着一直茶色的大碗,上面还有些未晾干的粥渍。
心中一软,苏漠然接过碗缓缓的蹲下身去,摸着女孩的头,鼻子也有些发酸:“这是你的么?谢谢你…你在这干什么啊?”
“哥哥你是外地来的吧?还是刚刚逃过来的?”小女孩听见苏漠然的问题惊诧的瞪大了圆鼓鼓的眼睛,“这是上官大善人的粥铺阿!这里可好了,每天都有热乎的粥喝,你刚来肯定不知道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我的碗可以借给你用。”小女孩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膛。
苏漠然这下可是彻底的红了眼眶,默默的将孩子拦在怀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孩子,你说的上官大善人是哪一位?”蓝翎关注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也凑了过来问。小女孩用一副看怪人的眼神盯着蓝翎,这人一身华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知不觉高高扬起下巴,骄傲地说:“就是上官涛啊!我听人说他是在京城卖布的,专门给皇帝家做衣服的那种布,赚了好多钱,然后用赚的钱给我们买粥喝,上官大善人是个大好人!”小女孩一面讲,一面伸出大拇指来加重她嘴中的“好人”二字。
蓝翎暗自思忖了一下又问:“小姑娘,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嗯…我也不知道,下雨把我家房子冲倒了以后,我就跟着我娘过来了。”
“那你能带我们去找一下你娘么?”苏漠然已经知道蓝翎的意图了,可小姑娘知道的东西毕竟少,还是找个大人调查更为妥当。
“当然可以了,我娘在家呢,我给她端碗粥就带你们去。”小女孩又从苏漠然手中夺回自己的粥碗,抬手用袖子蹭了蹭鼻子,指着蓝翎对苏漠然说说:“哥哥,我看那个大哥哥应该挺有钱的,要不你让他给你买一个碗吧,我这个还得给我妈妈用呢。”
苏漠然头顶又是黑线三条,可还是隐忍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咬着牙笑着说:“呵呵,好的,谢谢你。”心里却不住的在嘀咕,她穿的是有多像逃命的灾民?明明是一起来的,怎么蓝翎就看着那么“有钱”,自己却是穷困潦倒呢?
小女孩领了粥果然很讲“义气”的带他们回了“家”。可是小女孩口中的家不过就是几块破布,跟几个木板,堆在一个墙角里,勉强搭出来的一个破棚子,四处漏风也不能挡雨,以致于小女孩热情的邀她进去坐的时候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反倒是蓝翎比她要自然的多,依旧风度翩翩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说也奇怪,明明是个心酸的不行的地方,蓝翎坐在那里却还是贵气十足,又不显得突兀。仿佛是富贵和贫穷的一个和谐体。苏漠然被自己的想法也逗笑了,寻了一个空位置挨着小女孩坐下。
女孩妈妈的脸色很不好,从他们进来就开始咳嗽,苍白的脸上印着不自然的红晕,满脸局促的一直说着:“地方太小了…地方太小了…”
想必在受灾前,这一定是一个细致的女子,平时把自己不大的家收拾的井井有条,连如今落难了,也不肯跟其他人挤在那件破亭子里,一定要自己拾掇出一片小天地住着。苏漠然知道这个时候安慰的话都没有什么用,反而像蓝翎一样,很恬适的坐着就好了。
“大姐,您来这里多久了?”蓝翎刚找好舒服的姿势就忙不迭的追问。
“咳咳…也有将近两个月了吧…”妇女举起手摸了摸身旁的女儿,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了的辫子,接着说,“我们家里那边水患比较严重,爆发的也早,所以也就来的早,她爹爹…”
“我爹是个大英雄!娘说爹去救其它受灾的人了,等我长大了,爹就回来了。”小女孩听到他们谈到她爹,赶忙插嘴说道。
妇人听到这话跟着红了眼眶,一手搂着小女孩,眼睛朦胧着,嘴里轻声的念着:“是啊…她爹是个大英雄…她爹一定会回来的…”
苏漠然和蓝翎心里已然清明,这小女孩的父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咳咳咳咳…”小女孩的妈妈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姐,咱们城里的灾民都在这了么?”蓝翎有一次提问。
“嗯…活着的,基本上都在这了吧,每隔几天因伤风总要走一些的…咳咳…”妇女说到这个问题,眼帘也垂了下来,看着小女孩的眼神痛苦而不舍。
“这里的地方官不管么?”苏漠然有些忿然了,灾民也是人,尤其是这是个那么富庶的城镇,怎么就连区区几百个灾民都抚养不起呢?!
“李大人其实也是好人…咳咳…只是灾民人数太多了,他俸禄也不多,帮不了这么多人。再说这城里也没地方再住人,偶尔也会派人过来给我们瞧病的,只是…瞧了病也没钱买药,只能是嘱咐多休息休息罢了…咳咳。”妇女眼帘半垂这,陷入了沉思。
“宫里不是拨过钱来么?”苏漠然冲动的问出了口。
“听说是有的,可是买的东西要先发去重灾的地方,余下的还要排水,盖房子,我们这些人,也是没办法再管了的。李大人也跟节度使说过要再挪些银子,可是…咳咳…”
“节度使?”蓝翎本一直在旁边听,没有言语,听到节度使才猛地察问。
“嗯,也不知是什么节度使,反正很早就在这个聊城了,听说是有亲戚在京城做大官的,他也总有一天要回京城的,聊城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做主的,李大人虽然也想帮忙,但是无能为力啊…”妇女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蓝翎颔首思考了一下,接着问:“这城里可还有什么空着的屋子?”
妇人皱着眉略微想了一想,然后说:“除了富人家的大宅子,可能就是积善堂了,只是下雨天闷着热,大家就喜欢挤在亭子里睡觉。“
“节度使在哪里能找到他?”蓝翎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还没等妇女回答,旁边一个躺在地上,遮着脸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抢着回答:“寻花问柳,醉卧温柔乡呗!”
蓝翎一扭头,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周围的空地上已经三三两两的躺了很多灾民了,可能是吃饱了饭都在这晒太阳。看来躲在这里,日子虽然辛苦可还是挺滋润的,难怪朝中一直没听到有人上报灾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