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姐,每天中午都是我们吃什么,你吃什么,这不好吧?就算你不愿意做饭,这外头的饭店什么东西都有,你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去,何必和我们三个一起吃一样的盒饭?”小冉看着低头从快餐盒中挖米饭的清溪,笑嘻嘻地说。
清溪抬头,目光扫过她的三个店员。小冉最小,也最调皮,常常说些孩子气的话,她嘴角有两只豌豆大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十分逗人喜爱。清明是个雅致的女孩,做事的时候也轻轻巧巧,给人一种淡雅的感觉。金月成熟稳重,说话做事轻易不毛躁,府城很深,就像个经过很多事情的中年人。
她十分香甜地咽下口中的米饭,说:“我怎么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吃一样的饭菜呢?我们本来就一样。”中午的时候,齐泽不回家,女儿齐佳在学校吃,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就在店里吃。
附近服装店的老板中午都回家或者是在饭店吃饭,没有人像她这样和店员一样买一只盒饭对付的。
小冉笑道:“溪姐真好。”清溪从来不像有的老板那样,动不动就摆脸色给店员看,只要有事就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上几句别别扭扭的话。她喜欢平易近人的清溪。
其实另外的两个女孩也同样喜欢清溪,所以在工作的时候十分卖力。清溪更是心知肚明,所以她不像有的老板那样黑,碰到店里购进时髦的服装时,只要她们喜欢,她就按照进价给她们,毫不保留。就连这个中午饭,说的是店里不管,有时候也是清溪出去花钱买来,三个人一起吃。就这样,彼此相处融洽,同心协力,店里的生意自然很好。当然,这种情况下,清溪更是不会亏待几个女孩,收入很好的时候,她会额外给她们发奖金。她很明白水涨船高的道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情况清溪很自由,想来的时候就来,有事不能来的时候,也能够放心大胆地不来,这几个店员也能够处处做的很好。
“人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心。”金月说。
她的话总是这样,意味深长,小冉不明白,瞪了金月一眼,说:“得了,我不懂,你说明白些吧。”
清明一直没有说话,所以第一个吃完了饭,她把饭盒扔到外边的垃圾桶,回来经过小冉的身边时,敲了敲小冉的头:“不懂就慢慢学。”
小冉极不满意:“两个神经病,阴阳怪气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护小妹妹。”
清溪把空饭盒扔出去的时候,顺便从不远处的小店带回一包瓜子,给她们三个放到柜台上,然后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坐到沙发上揉了揉额头,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上午头痛,勉强捱到现在还是有点头痛。呆了一呆,喝了一口水,顺手拿起一本看了半截的书。这是一本短篇小说,很精悍的故事,每一篇都耐人寻味。她打开一个题目看下去,是一段引用的话: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
清溪怔怔地看着,突然又想起季永源,突然地流泪。一年两年的时间太浅,三年五年太短,十年的时间是人生的一个段落,十年中发生的事情就足够拿来回忆了,那二十年呢?是不是已经太长?长的心中已经长满苔藓?她和季永源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见面,没想到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还说她和原来没有太大的差别。明明已经差了很多,为什么却要说没有太大的差别?那个时候的她是一个花季少女,如今是一个中年妇人,都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么久的时间了呀,就算能够活一百岁,这二十年也是人生的五分之一,竟然……还认得,就算心不再波涛汹涌,也是微有波澜,——真的没有忘记。她感到那种丝丝缕缕的难过如蚯蚓一般慢慢蠕动,渐渐遍布了全身。如果季永源一切都好,她或许也就不再牵挂,关键是季永源的身体不太好,她怎么能够放心的下?想要仔细问的,身边还有李艳萍,再多的话只能咽到肚子里。
唉,那样沧桑的他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清溪实在是牵肠挂肚。可自己又能够怎么样?正在愣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清溪一激灵,下意识地慌忙把手机抓起来:“喂。”
“小溪,我在医院,你……过来吧,多带一些钱。”
是齐泽,清溪的头皮炸开,声音急促:“你怎么了齐泽?”
齐泽迟疑:“我……没什么,是机器轧伤了手,正在医院,你来一趟。”
清溪听出齐泽的声音发颤,急忙说道:“好好,我马上就去,你……别急,都听医生的,我马上就到。”
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齐泽已经被送到病房,陪他的是他的两个同事。齐泽的一只手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苍白的脸色十分黯淡。看到齐泽,清溪急急地跑过去,捧起了他那只受伤的手:“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她知道他很痛的,平时的时候齐泽就很娇气,一点点的小伤都唉呀半天,今天整只手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他有多痛。
“没……事,也不大痛。”齐泽似乎很不好意思,嚅涅着。
“是不是很严重,有没有伤到骨头呀?”清溪急急地问,眼眸深处露出关切。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皮外伤,你放心。”齐泽安慰清溪。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惊惊乍乍的,反而说了这样的话,倒是出乎清溪的预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就碰伤了手?”他们的厂子是生产机器零件的,那些设备都是用来对付铁器的,碰到手上,怎么能够受得了,清溪怎么会不着急。
只是齐泽不说,清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把目光转到齐泽的两个同事身上。
其中的一个看到清溪询问的目光,只好回答:“是这样,都下班了,所有的机器都停止,可是机器转起来的时候那样快,想要它们静止也需要一个过程吧,谁知道齐泽怎么回事,机器还转着呢,他就往里面伸手,所以把手上的皮肉都给勒了下来。也幸好是机器停止的时候,齐泽也及时把手抽了出来,要不是……整只手恐怕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