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回到开头那个时间。
“嗨——夏天歌,昨天是你生日吗?生日快乐。”上官月道。
“谢谢,学姐。”夏天歌腼腆地低下头。
上官月不觉笑了,这个小学弟还真是可爱。
“你会什么乐器?”上官月道。
“小提琴,钢琴,还有,萧。”夏天歌腼腆得像个女孩子,双颊绯红,看着的人都觉得那面颊一定是烫的。
“哦?什么时候倒要见识见识,呵呵。”
“同学同学,法学院是在这边吧?”一中年男子问夏天歌。
“是啊。”夏天歌道。
“那,新区二在哪里?”
“上面一座,我也住那里,你找人吗?”
“哦。谢谢啊。”
“李叔,你又来了,我不要什么音乐会的票,你拿去卖了换瓶酒喝也好。”上官月正好过来,对那中年男子道。
“是先生一定要我送来的,先生说一定要让您去,这可是世界知名……”
“世界知他的名,我不知道。”
“可是,月月,先生说……”
“我妈怎么说!我爸这样妨碍我的学习我妈难道就不管吗!”
“这个,太太不知道。”
“好。”上官月拿出手机当场打电话。
“妈——老爸又要我去听什么狗屁音乐会!”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就去吧,就算去睡觉也让他有点安慰。”
“我就是一头牛,听不进去的,而且,你知道吗?张明楷来了!”(张明楷,著名刑法学教授)
“什么!”那边上官太太一下子蹦起来,“在你们学校?真的?”
“真的。”
“真的!那那……你不要去什么音乐会了,我也要去看看张明楷。”
“好,妈,是您说我不要去什么音乐会了,嘿嘿,这样老爸就没话说了,嘿嘿。”
“那,张明楷呢?”
“张明楷会来的,不过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是下学期的某一天,嘿嘿。”
“臭丫头,你骗你老妈。”
“是真的呀。”
“下学期的事你也知道?”
“院长说的,真的。”
“行行行,到时候再说。我,我现在检查一下你的思想……”
“我大二以后思想就进步了很多,大三以后思想就突飞猛进了,而且我现在的思想非常,非常,正!”
“你上大三才多久,能突飞猛进?”
“妈妈,有一种境界叫顿悟,只要一瞬间。”
“你顿悟了?”
“没有,是醒悟了。”
“醒了?”
“醒了。”
“你不是觉得你早就是清醒的吗?”
“不是,这次是真的,不过,感情的问题……我要怎么了断,当初是为了气老爸,故意找一个五大三粗的理科生。”
“你把你老爸给气死了,你说你要学法律,还有我站在你这一边。但你爸不忍心让上官家音乐世家的血脉从此断了,你就承诺说会找个搞音乐的男朋友让你爸答应你学法律,结果你故意……”
“这样是不对的,这样伤害的是三个人,所以要趁早结束这个错误的局面。”
“你,你要好好说,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妈,你是案子办多了把所有人都看成罪犯吧,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看你就像个没分寸的人。”
“我以前任性,但现在,长大了。”
“你的顿悟式长大我可不敢信。”
“爸——”
“音乐会你去不去?”那边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你还敢到你妈那里去告状!”
“我去啊,我会去的。”
“真的?”
“真的。”
“你说你知道错了要和你那个五大三粗的男朋友分手,找个搞音乐的?”
“前面半句是真的,后面半句,没这个事。”
“艺术学院男生就住你楼下你近水楼台还不先得个月?”
“那,也得时间,我得先认识认识他们不是?”
“好,我不急。”
“您不急,我更不急。”
“月月!你就不能……”
“爸,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有音乐天赋的三岁就看得出来了,我已经十九了,没希望了,您不如寄希望于我的孩子吧,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
“你……好了,月月,你自己清楚一点,不要再错了。”
“不会了,我长大了,大一的时候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我一点也不敢相信你。”
“我从小到大,一件坏事也没做过。”
“你随便找了个男朋友。”
“这个不算,他只是没有艺术细胞,绝不是坏人。”
“唉!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艺术细胞……”
“因为我是女检察官生的,都长成法律细胞了。”
“算了算了,明晚的音乐会你去就是了。”
“好啊,我去,我再带个艺术学院的男生去好不好啊?”
“好!就这么定了,明天准时到,我等你。”
“什么!您也去!”
“是啊,我必须监督你。”
“老爸,牛就是牛,听一百场音乐会还是牛。”
“罗马法就有的原则:禁止反言!禁止反言!法律人要诚实信用。就这样了,再见!”
“喂?老爸,老爸?”
“豁——”上官月懊恼地拿下手机,一看夏天歌和李叔还站在那里,于是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是啊,我要把票给你的。”李叔道。
“好好,给我给我。”
“可一定要去啊。”
“去去去,一定去。”
“要穿礼服!”
“穿穿穿,一定穿。”
“学姐!你要干什么!”夏天歌一把抓住上官月的手。
“我又不去,扔掉啊,留着干什么。”
“可是,这票,很珍贵的,我想要都没有……”
“正好,给你了。”上官月漫不经心地把票塞给夏天歌。
“可是,你答应你爸爸要去的。”
“我说着玩的,我才不要去。”
“可是,这个音乐会……”
“STOP!不要跟我讲什么音乐理论,我从有记忆起,就这样被我爸摧残,本来我可能有点艺术细胞的,可是被我爸拔苗助长给拔死了。”
“你,你爸也是?”
“唉——”上官月长叹一声,“谁带大的孩子跟谁好,我是我妈带大的,所以我的思想深受我妈影响,我就很热爱法律,我妈是检察官。以后你要是希望孩子搞音乐,就得亲自熏陶。”事实如此,母亲对孩子的影响确实很大。
“是吗?可是学姐,你真的不去吗?”
“去——也可以。”上官月狡黠地一笑,“你答应我一件事。”上官月附在夏天歌耳边说如此如此,夏天歌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样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想想这个办法也挺蠢的,没准儿人家还找你麻烦,不如说清楚,以我法律人的口才,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白混了。”
“那,那我答应吧。”
“不用了,我改主意了。”
“那这票……”
“两张都给你。”
“我一个人要不了两张的。”
“你笨啊!你不会找个女生陪你去。”
“可是……”
“我走了,Bye-bye——”
“你陪我去好不好!”夏天歌叫住上官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上官月看着夏天歌孩子般纯真的脸,不觉心软了,道:“去就去吧。”
音乐会后,几人谈话。
张家小姐道:“这是一种缠绵悱恻、凄绝美艳的爱情,肝肠寸断、愁肠百结却又忠贞不渝的痴恋。”这张家小姐四个字四个字说得好像很有文化似的,实际上完全没有搔到痒处,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可悲的是有些人明明是个蠢材却不自知,不知道也就算了,还要自以为是个天才,自己心里这么想倒也无妨,偏偏还要表现出来。
夏天歌道:“我觉得……好像是李商隐诗中的那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对于爱人感情的表达似乎迫不及待,却又很无奈,那种无奈又像‘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很绝望,就是,绝望的相思。”
上官先生,低声重复了一句“绝望的相思”,微微一笑。张先生点头赞许,张家小姐不觉多看了夏天歌几眼。
张家小姐道:“不知月月你有什么高见?”
上官月道:“你们是故意拿我取笑吧,明明知道我是头牛,牛就是牛,听一百场音乐会还是牛。”上官月说这话好像是在自嘲,但却是看着张家小姐说的,这样子仿佛又在指桑骂槐。
张先生道:“哪里,月月你出身音乐世家,身上有三代音乐人的血统,哪像我们家……”
上官月道:“唉——我欲将心寄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啊,我就是瞧着那明月,追随着那明月,那明月就是照着沟渠。”
上官先生怒道:“月月!你不听我的话就算了,每次还要这样插科打诨,还在这里念歪诗……”上官先生却突然顿住,眼里露出惊奇之色,继而转为惊喜,道:“月月,你再说下去。”
上官月道:“插科打诨念歪诗,没了——”
张先生亦喜道:“没错,就是这样!单相思,绝望的单相思。”
上官月“嘿嘿”一笑:“还真蒙对了。”
“你昨晚,又和他去听音乐会?”
“是的。”上官月道。
“我知道……我们还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男孩望着天空,幽幽道,二人沉默良久,男孩又道:“你,你爱过我吗?”
“爱过,只是,你和我想象得很不一样,爱情也和我想象得很不一样,所以错不在你,而在我。”
“你一开始,不是骗我的?”
“不是,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是我想要的人。”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
“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上官月看了看男孩,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一吻,然后迅速转身跑了,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缓缓伸手摸着脸颊——她,从来就没吻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