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不着在自我介绍环节就把所有人都掐死吧？”
“看来我们今年又招不到人了。”
忽然，牢骚的两人眼前一亮，一双修长的美腿，黑色套裙、西瓜红正装、公主头，二人顿时觉得天都亮了一片，大地都会呼吸了，精神为之一振——进来的这位虽没有倾城倾国的美貌，但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放在她这脸上愣是找不出一丝毛病，怎么看怎么舒服——这面试一般穿黑色正装，裙子及膝，但这位偏偏别具一格，穿着西瓜红，裙子也明显短于正常标准，虽然不走正规路线，但也不能说人家不正规，人家也穿了正装，只是穿得比较有创意——跟她的脸一样，她的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舒服。
兰心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一对笑眸扫了一遍三位面试官，兰心往中间一站，盈盈鞠一躬道：“几位老师辛苦了，刚好在吃饭的时间面试。”旁边两位面试官破颜一笑，登时现出轻松的表情，一个道：“请坐。”兰心正以为这句话收到了想象中的效果，中间那位面试官却道：“是啊，正好是吃饭时间，我们先去吃饭吧。”说着，豁然起身。
兰心登时凌乱了，那面试官面貌虽温和，身材却很高大，无框眼镜下的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兰心笑了一下道：“老师开玩笑了，我觉得不吃饭比较清醒，现在才十一点，食堂最好的菜还没有上。”
那高大的面试官冷笑一声，坐下，兰心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面试官道：“怎么样？你紧张吗？‘面霸’到我这里来都会变成‘面糊’。”兰心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老师您可真幽默。”
“你自我介绍一下吧。”面试官冷冷地说。
“我……”兰心这个“面霸”那精彩的自我介绍竟一句说不上来，她后悔自己说了句该死的开场白，“我叫，兰心，是厦门大学法学院……”“废话！我招的就是厦门大学法学院的！你不是就别来！”那面试官厉声打断兰心。
兰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咽了一口口水，道：“老师，我想您以前是检察官吧？”（如此严厉，仿佛对待犯罪嫌疑人，不是检察官是什么？）
那面试官脸色缓和了一点，道：“不是，我一直做律师，我是98级的，比你大十届。”
兰心微笑道：“方律师是厦大法学院的骄傲。”
“别说不相干的，说说你为什么选择君浩。”方律师道。
兰心一二三说了三点云云，口齿流利、自信从容，颇具面霸之风，那方律师道：“你这万金油一二三：一是选择行业，二是选择企业，三是个人发展——实在是很好用，是从保险公司学来的吧？”
“我只是说我认为正确的。”兰心此时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好，说说你对君浩的了解。”
兰心说了一段，方律师打断她：“这些都是网站上有的，不用你跟我再说一遍。”
遇上这么刁钻古怪的面试官实在是倒霉透顶，但兰心也没什么犹豫，当即道：“我想贵所一定是把最好、最重要的东西放到网站上了，最好、最重要的我已经知道了。”
“司法考试考几分。”方律师扶了扶眼镜，嘴角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兰心愣了一下，她猛地发现——这个方律师长得挺帅的，就是人太坏了，帅也是白帅。
“415。”兰心道。
“那还不错，你法律功底应该还不错吧？考考你。”方律师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问。
……
“还不错，下一个问题。”
……
“请快点回答。”
……
“不完全正确，不过也还行。”
……
“继续说啊。”
……
“现在这么说是错的，刚出的司法解释要关注。”
……
“不知道啊？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很好，不知道不胡说很好。”
……
“好了，你不用紧张，我暂时还没想到要问你什么。”
“谢谢老师。”兰心如蒙大赦。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很少人投我们所的简历？”方律师道。
“怎么会呢？我就知道好几个呢。”兰心道。
“怎么会呢？”方律师学着兰心嫩嫩的女音，“早知道我就听学长学姐的话不来了，这个律所面试果然非常变态。”
兰心无言以对，那方律师笑了笑道：“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律所的简历都很少人投，你们很多人不喜欢做律师，何况我这面试这么爱折腾人。”
“方律师，”门外站着个黑西装的大男生，“都面试完了。”
“把这一组后面的也面试一下吧。”方律师道。
“也面试完了。”大男生道。
“这么快啊？看来今年又有招不到人的危险。”方律师道，“你们都去吃饭吧，我们继续面试。”
兰心听着这话简直要晕过去——继续面试！天哪！哪有这么又臭又长的面试？比古代衙门审犯人还阴森恐怖！这方律师简直就是阎王！
“不吃饭更清醒，你说是的是吧？小学妹——”方律师笑意盎然地说。
“是的。”兰心洋娃娃般乖乖地笑着。
“这样，你如果进君浩，我做你的指导律师，可以吗？”方律师的声音仿佛阎罗殿“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判词一样钻入兰心的耳朵里，兰心心里早已说了一千遍“不可以”，脸上却还是僵僵地笑着，道：“老师您主要业务领域是房地产、金融、刑事吗？”
“是啊，你在这里填的也是这三块，我们正好。”方律师拿起桌上一张纸朝兰心展示了一下。
“那我回去考虑一下可以吗？”——“不可以，在这里就考虑。”方律师立马断了兰心的后路。
“方律师，谢谢您的青睐，不过我觉得刚踏入律师行业的新人选择一位老师是件很慎重的事……”——“我知道，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要打哈哈。你刚才说我是厦大法学院的骄傲，你也知道我的专业领域，说明你对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你掌握的信息应该足够你作出判断，请你果断一点。”方律师干脆利索地说。
“谢谢您，我很向往君浩，但是我现在无法作出判断，谢谢。”兰心很有礼貌地说。
“不用这么快就拒绝，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吃个饭，你再做决定，可以吗？”方律师温文尔雅地说。
兰心又是得意又是惊奇又是纠结，得意的是这出了名的“面试割草机”的律所居然看上她了，惊奇地是这个阎王般的方律师现在看起来很温柔，纠结的是阎王看起来再温柔也还是阎王——能把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步交给这个英俊的阎王吗？
“兰心？知道，我知道你，亦星跟我说过，你找我就找对了，找其他人都是不准确的，我是方律师大学的舍友，我现在也在厦门做律师，我们现在还常联系呢。”兰心听见这话长舒一口气，打第三个电话终于找对人了。方律师却面似沉水地坐在那里埋头苦吃——他埋怨自己居然蠢得没想到这小学妹只要打个电话就能把他祖宗三代都查出来——谁让厦门法律界一大片是厦大法学院生产的呢？
听着兰心一波接一波的笑声，方律师终于忍不住道：“你别听他瞎说，不是那样子的。”兰心强忍着笑，方律师豁然起身，夺过兰心的手机，对着吼了一阵：“老吴！你给我闭嘴！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然后把电话挂掉。
兰心笑得趴在桌子上动不了，方律师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冷冷地看兰心笑，兰心一次又一次试着停下来却一次又一次地接着笑。“你别笑……”方律师一拍桌子，“我说你……”方律师自己竟也跟着笑起来。
“真的要笑了，要不人家把我俩都送精神病院了。”方律师道，“吴律师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说您上大学的时候是运动健将、挂科猛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现在居然混得不错。”兰心道。
“他说得没错，不过他跟我是一丘之貉，我们俩差点不能毕业。”方律师笑着摇摇头。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方律师道。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兰心道。
“那你可以作出决定了吗？”方律师双眼含笑，看着兰心。
“可以，您一般几点到律所？”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不问律所几点上班，而问我几点到律所，一般是十点左右，不过，明天去见一个委托人，在温莎大酒店，你十点在海滨校门口等我，一起去。穿今天这样就可以。”
“好的。”
“还有，你有没有什么实习或者签其他offer？”
“没有，offer都拒了，实习的晚上打电话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