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心左手搁在键盘上,右肘撑桌,小指的指甲划着右眉的眉尾,一遍一遍……伊心的眉很浓——不像大部分女孩子的眉是眉头粗眉尾细的,伊心的眉像男孩子,眉头细眉尾稍粗,这眉近乎纯天然,不修不减却连最挑剔的化妆师也添不得一笔更减不得一根——光看这眉,伊心应是男孩子般英气勃勃的,可伊心的眉间偏偏有一团化不开的忧郁;两潭秋水,静如崖底的深潭,凉如秋夜的冷月——这年轻的女孩,这本是火一般年华的女孩,这眉眼盈盈处,究竟载得动几许愁?
伊心的小指甲仍反反复复地刮着右眉的眉尾,齐整的眉尾已有些乱了。一张苍白的脸仿佛凝结千年的寒潭,任风吹雨打也泛不起一丝涟漪。伊心终于放下右手,点开一组QQ好友,向下拉动,停在一个名字上,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名字,那张苍白的脸,依旧如凝结千年的寒潭。
“伊心……伊心……伊心!”
“老师!”伊心全身一震,似乎受了好大的惊吓,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怯怯地看着一个儒雅的男子。那男子将一张纸往桌子上一伸,那张纸就飘飘地落在桌沿上,那儒雅的男子长叹一声道:“你不能写出这么……这么……这么让人郁闷的诉讼请求啊!现在法学院真是……”
“老师,我们是校友,是我一个人笨,不能辱没了咱们法学院。”伊心弱弱地说。
“你……”那儒雅的男子长叹一声,“你怎么时不时地就跟游魂野鬼似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男子的声音突然高了十八倍,“你知不知道我真得很想骂你!太笨了!你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呢你?我……”那男子摇了摇头,又变得很儒雅,“再改一改,不是这样子的。”
伊心怯怯地看着那男子,那男子一副“欲言又止”“欲骂不忍”的样子,一个办公室伸出来一个头道:“哈哈!如来尚作狮子吼,何况律师乎?你也狮子吼了。”
伊心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呆呆地看着文档上的字,足足看了三分钟,仍在看第一行,一个办公室传出几声狮子吼——“你在这个笨蛋!出去!简直是白痴!在干什么呢你!”伊心虽然听到了,依旧面无表情。
良久,伊心再一次点开一组QQ好友,停在一个名字上,长叹一声,又将QQ窗口最小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
“嗨——”
“嗨——”伊心机械地应了一声,机械地转过头去看那打招呼的人——伊心浓眉微蹙,双眉间的忧郁紧紧拧成一团,眼波盈盈一动,如月上中天照崖底深潭,微澜光一点——那人白白的牙齿、微黑的皮肤,他一笑,灿烂如朝阳,温暖如春光——伊心微干的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那人又笑了一下,更加地灿烂,更加地温暖。伊心不禁破颜一笑,这一笑,伊心竟觉得如沐春风,深吸一口气,笑道:“你怎么来了?跟律师来的吗?好久不见。”
“不是,我来这工作了。”那人道,他微笑着,温暖如朝阳。
“哦?是吗?新来的律助就是你啊?”伊心的声音变得甜美,如初春的冰河新化,潺潺流动,流水过处,万物复苏,春阳如醉。
“是啊,菜鸟,一天最少被骂三次。”他又笑了一下,伊心看着他——封印千年的坚冰已化作温暖的春水,连伊心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冰化得如此容易——只因他一笑。
“那我去忙了,Bye-bye——”他转身,伊心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眼前一阵模糊,他又回身笑了一下,伊心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又清晰地出现他朝阳般的笑容,他说:“我在线的,只是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