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里斯特离开小镇,出发巡游的整个过程,并没有经过什么值得庆祝的离别场景。甚至,在他都离开小镇几个钟头,老牧师才从镇民的口中得知,小孩已经被接走了。
第一时间,瑞斯塔虽然惊愕地张大眼睛,深吸一口气,但刚张开口,他又彷彿回想起什么,顿时停了下来。
最后,捧着一盘热腾腾的烤饼,眼角还有丝遗憾的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低声叹道︰“那家伙,还是这么的‘直接’啊……”
听镇上大妈说……
早上啊,一个瘦高白净,表情却相当淡漠的年轻人,来到了镇上。
感觉起来,虽然长得也不算难看,却不知怎地让人很难亲近。
而且,这人身上穿着粗布质料的斗士服,有点像战士类的冒险者,但背上却又有绣光明圣徽,很难看出是什么职业。
另外,这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年轻人,身后还背着一个……看来很不协调的崭新白布包
当时那年轻人一到了街上,一言不发就走向正要进去草药铺的里斯特,也就两句话的功夫···
年轻人开口就问:“里斯特?”
小孩子疑惑地点点头。
“很好。”年轻人也点点头,然后,神色满意地把背后的白色布包举到两手之间。
“我们这次循古法。”说完,他爽快地两手一合,在一束束四射喷溅的银光中,掌与掌之间的布包消失了,只剩几缕细碎的布条飘荡在空气中。
小孩子呆呆地问:“古法?”对方只是点点头就把他带走了。
听完大妈口中详细到有些诡异的叙述,老牧师低下头,犹豫了一阵后,决定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这样也好……”虽心底略有些空虚,但同时,瑞斯塔也感到了一阵轻松。
而且,虽然在这小镇上帮助民众很开心,不过也有点闷了,现在倒是可以跟几个兄弟们出去走走。
最近那些小家伙实在乱得太过分,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下还有些人在注意着他们啊……
老牧师嘴角微微弯起,神色整个兴奋了起来。他先连声道谢,把烤饼往大妈手里一塞,就三步做两步地跑回小教堂中忙了起来。
一边胡乱翻找着十几年没戴过的黑手套,他一边轻声喃喃:“老伙计你在哪啊?这几年真是闷死你了,别躲啦……”
小镇外,不远,里斯特呆呆地走着,一手还拿着几朵要给阿姨看的新春野花,满脑袋浆糊地走了半天,直到不久前,他才想到应该问一下。
“请问您是我的……巡游导师吗?”积蓄了近半小时的勇气后,里斯特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
倒不是害怕导师对他的怀疑生气,而是怕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巡游导师的话…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开口,“不是…”
听到这个开头,里斯特内心磕登一下,手上的野花也散落在地上,宛如像他内心的写照。
“我是你牧师之途上的领路人,是你往后五年生命中的支柱,是你蒙顿心海内唯一的明灯…”年轻人停了一下,接着说:“我的名子是怀尔·米尔特勒,你可以称呼我伟大的领路人,或……导师。”
里斯特的心虽然咻地回到了胸口,但仍沉的厉害,连呼吸都几乎喘了起来。
用力深呼吸了几次,刚回复一些的里斯特又想到一个问题,他抬头,战战兢兢地问:“嗯,导师……循古法,就是指身穿一件素色长袍,带根木杖上路,其他都抛弃吗?”
“长袍木杖?带武器!不不不……在古代我们是没那些东西的。
“所谓巡游牧师,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其实在很早以前,光明教派并不算强大。只拥有治疗与安抚的力量,和一些狂热的信徒。他们狂热地希望将这伟大信仰传到每一位神之子民的心中。
“但,荒山绝领里,苍莽古原中,存在着太多危险阻碍他们的步伐。于是,他们祈祷。”导师平静地说着。
“祈祷?”里斯特面色困惑。
怀尔点点头,“祈祷。他们祈祷万能的主让他们的脚走得更远一点,希望他们虚弱的身体能支持到信仰的传递…。
“于是,奇迹或称为辅助神术诞生了。他们拥有了足以踏入荒原的耐性,拥有了足以开山裂石的身体。
“在一群宛若天神的传教士眼皮底下,信仰终于被蛮荒土着所接受。
“当一个地方确定信仰巩固后,他们就会选出几个信仰虔诚的弟子,一起前往主的光辉还未照亮的蛮荒。他们的旅程将一直持续到意外或衰老而停止,对于诚挚的信徒来说,是成为一方主教或回归圣光,并没有很大的差别。至于那伟大的使命,则由弟子继续下去,弟子又将带领更多的弟子前往蛮荒,这……就是巡游牧师的起点。”怀尔平静的目光逐渐迷离而崇敬,仿若身处于那古老的时代。
“所以我们要循古法,用双脚走出荒原,用……双手开山裂石?”里斯特怀疑地看向他那双稚嫩的小手。
“没错,不需要怀疑……从今天开始,也许不需要很久,古老的荣耀将经由我的手,再次光耀在你的身上。圣光将与你同在…主将因你而荣耀……”怀尔看着天空,咏叹般地说着,一直没有回头,所以里斯特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绝对算是里斯特的幸运或极度的不幸,因为……随着怀尔越讲越愉快,一抹带着疯狂的诡异微笑,正自他冷漠的脸上缓缓绽放。
里斯特看不到,也不大可能猜到实情,所以他只能听到那对过去的崇拜,与发自内心欢愉的话语。这位才刚踏出牧师生涯第一步的男孩,仅仅在赞叹导师的博学与自己未来的可能性。毕竟父亲说过……导师是怪了点,但是修炼方面绝对是一流的。于是,很顺利的,小里斯特兴奋无比地跳上了贼船。
“导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重现古老的荣耀,在不远的未来。”说完他还握拳狠狠挥了一下,小脸上也是满满的坚毅。
这样的举动倒是反而吓了怀尔一跳。他想着……
除了用命去赌,要怎么安全的修练还没人知道勒。这小屁孩连导师都叫了,要是直接说我不知道怎么安全的教,岂不是很没面子?看样子,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反正前一个蠢孩子也是试验着随便教教,效果似乎也算不错,现在听说还有个威风的称号,白色野兽之类的吧?虽然好像有丝对不起瑞斯塔大哥,不过既然这孩子这么有心,那不如成全他罢了。
呵,先说,我可没逼他啊……
“导师…你不打算教我怎么循古法修练吗?”看到前面陌生的导师在他一说完话,先是一呆,之后就微笑着缓缓摇头,眼神还由迷茫变得坚定。这让里斯特害怕了起来。莫非导师不打算教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里斯特还真的猜到了一半。他面前那位伟大博学的导师,纯粹是兴之所至,随心胡扯。问他说了些甚么搞不好还要回想一下才知道。
现在一看上好的实验品好像不早点上桌还不安心,真是让这无良导师爽在心里口难开。他咳了一下,原本想哈哈大笑着抱住他说:“孩子,导师对你真是相见恨晚啊,放心,你一定能比你师兄强十倍不止。”,不过一想,形象还是要保持好,免得到时候有问题被看出破绽。而且……基本的测验也还是要做的。
前后想好,怀尔一整脸色,严肃说:“既然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一定会尽全力教导你。其他问题先不要问,先跟着我走就行了。”说完,他一转头就向着西边的沉默森林走去。
沉默森林,占地极广,约占了整个南方陆地的五分之一,为南方三国天然的分界线与模糊地带。
南方三国由西向东,分为莫森、法森与霍森三国,这三国皆是由古老的萨森帝国分裂而来,平时都以统一萨森为名号,征战不休。
但若遇上外敌仍会抛弃成见,抱成一团一至向外,毕竟北方霸主高登的征南军团,成立百年至今未散,反而越建越大。
目标是谁,再没有眼光的南方君主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把脖子缩起来。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沉默森林范围内,只要是经常有人类活动的地方,都相当的符合它的名子,‘沉默’,但同时也代表这地方相当安全,几乎大一点的生物都知道要躲进深处。
几百年来,就算是外围森林最没长眼的强横生物,也在一次次上千、上万的军事行动中,要嘛被铲除,成为随军炼金师手上新鲜的材料,不然就是在一次次的骚扰中,害怕了人类团体的力量,在军队欢呼声中默默地离开。
里斯特从小生长的小镇与森林距离不远,一个成年男子徒步行走,大约两个小时就能来回一趟。
在小镇里,伐木也算是个中坚产业,可以说,之所以有这个小镇,靠的就是伐木与木料的运输。
至于更靠近森林的小镇,不是没有,只是大多都摧毁在一次次的战火中了。
不管是战胜的雄壮大军或溃败的散乱军人,一但经过乡下小镇,对镇民来说都是灾祸。
抢劫跟征粮、征兵与抓奴、立威和报复,看似不同,但对平民来说差别并不大。在萨森帝国分裂之后,无数林边小镇受到了破坏。现存的小镇,不是有特殊的存在意义或靠山强大,就是由全冒险者成立的松散中继站。
至于现在这个小镇,则是因为位置处在不算太近也不算远的地方,才能发展起来。当然其中隐藏的几股力量也是原因之一。
再走了四个钟头后,虽然小里斯特年幼腿短,走得气喘吁吁,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在怀尔身后。不过,他发热的脑袋里什么荣耀、什么古老都飞了,只剩下一个字‘走’。
连为什么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是从没回头过的导师,在他前面的距离却一直没变都没发现。
摇摇晃晃地走着,走着,突然头顶一暗,思想有点混沌的里斯特还在疑惑,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一股凉意就迎面而来……
被凉意一激,脑袋稍微清楚一点的里斯特,感觉脚下触感好像不大对劲,再抬头,看到遮天的树冠。
里斯特知道,进森林了,他从小到大还没进过森林呢。踏入未知领域的新鲜感,让里斯特斯稍微忘掉了之前的疲惫,而清冷的空气更让他觉得相当舒适,脚下不自觉轻快了许多。
怀尔当然对身后的状况一清二楚。他其实已经相当满意后面的孩子了。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甚至没出过远门的十二岁小孩,能这样不知道要去哪里,既不询问又不哭不闹地走这么久,这真的算是相当出色的表现了。
不过···想到这边怀尔又感到有趣了起来,森林里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啊。基本上测验已经通过了,但到底极限在哪里还是很有测试一下的价值。
感受着后面里斯特对森林兴奋的样子,怀尔的内心忍不住嘿嘿地坏笑了起来,不过表面上仍然是那副淡漠严肃的样子。
经过不久,几分钟前才感到精神一振的里斯特,已经由缓步前行进入了龟速爬行的状态。森林里的地形起伏不定,障碍又多,在加上天色渐暗,树丛下的光线更是昏暗,每走没几步就东碰一下,西嗑一下的,虽然没甚么伤口,但实在是疼得厉害。
不知道导师是怎么走的,明明是毫无规律起伏不定的坡地,却还是能够暗合规律,有节奏、毫无停顿地笔直前进,等到自己想跟上去,却又是小心翼翼,又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