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米高的天空中。
由浊黄色雾气组成的巨大人型,滚动着半透明瞳仁扫向哆嗦的紫袍法师…眼神渐渐变化了起来…一股庞大的精神威压垄罩在整个场地上…
万年前跟泰坦打过交道的瑞德,一看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几步,一把握住法师带电的手指…电光在瑞德身上流动了起来…
瑞德浑身颤抖了一下,又从头顶冒出几缕黑烟…才努力忍住全身抽筋般的剧痛,吃力地压低声音说:“大家不要紧张…平均身高四十米的泰坦一族,不管叫谁都会用”渺小的”或”卑微的”来开头…
用渺小开头算是比较友好了…”但除了里斯特外,众人不知道瑞德的惊人年龄,仍然半信半疑地保持着警戒…
瑞德缓缓地把法师的手指压回他的腰侧,再抬头向泰坦的虚影抚胸敬礼,打了个万年不变的友好招呼…精神威压慢慢地散去…
虚幻的泰坦扫视着底下的众人,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一脸微笑的里斯特身上,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渺小的异族后代啊…我要感谢你们一声…”
“…谢谢你让我解脱…”泰坦微笑的脸孔渐渐模糊。
声音一消失,整个巨大的虚影重新开始流动…成为了一大团土黄色的雾气…又在风中一丝丝地消散…直到天空又回复了晴朗…
里斯特抬起头,轻轻地摇了摇…不需要道谢的。
众人呆呆看着蔚蓝的天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瑞德头上仍在冒烟之外…
突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嗯…团长叔叔?你们在做甚么?比赛呢?”
三个塔盾战士的其中一个,拉起了面罩,开心地蹲下身子,“耶鲁,你小子总算醒来啦!至于比赛…”塔盾战士敲了一下耶鲁的头,“托你的福,我们输啦!”
“托我的福?”耶鲁用他带着铜制手套的大手搔着头,发出铿铿康康的声音,歪着头思索…
旁边的瑞德与里斯特只是对于他的头皮硬度感到相当惊讶,居然能跟金属发出这种声音…看样子受泰坦残魂的影响很大啊…
但大地之盾佣兵团的人震撼就大了…平常这孩子一件小事情不说个十几次,他连有没有听过都不会记得,跟别人的沟通也很迟缓…一向都是只听别人说话,自己在旁边呵呵的傻笑,要像刚刚那样马上回问一句?这七、八年来…他们第一次看到…
“小耶鲁!你今天怎么反应那么快啊?感觉怎样?身体还好吧?”紫袍法师第一个跳出来问话,刚刚那一吓,让他血压提升,心脏乱蹦,浑身颤抖个不停…整个人亢奋的很。
“我…也不清楚…”耶鲁一挺腰坐了起来,大力拍打自己的身体,发出铿鏮巨响,似乎在检查什么…
其他两个重装战士也过来嘘寒问暖了几句,得到正常的回答后,他们宠溺地拍拍这孩子的脑袋,笑声与金属的敲击声响成一片…
台下的大地之盾佣兵们,也冲上了场地,一起来关心他们团里的大宝贝…一下子耶鲁庞大的身影就被人群给包围住,嘈杂的问题与几十只时不时伸过来拍拍捏捏的手,淹没了懵懵懂懂的耶鲁…
耶鲁正在觉得有点困扰时…突然,一只带着木枷的手伸入了人群中,它轻轻地将人群拨开,显出后面手的主人…一个陌生的大哥哥…他是谁呢?好像有点眼熟…
在耶鲁还在疑惑中时,里斯特轻轻地将手贴到他的头上,在银光中…一股股光明治疗与神圣安抚很轻微但源源不绝地流入耶鲁的脑中…流过脑内每一个萎缩的角落…耶鲁觉得…身体好轻…好像回到了某个地方…某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是…家…
想起来了…我的童年…
耶鲁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澈的眼泪…
十五年前,一个比常人略重的婴儿诞生了…虽然那个婴儿只比一般人重了一些,但在缺乏治疗与知识的贫民家中,难产就代表死亡…无法抑制的血崩带走了婴儿的母亲…
几个月后,每天用劣酒麻痹自己的婴儿父亲,也在郁郁寡欢中死去…
似乎这婴儿已经失去希望了…但,他还有一个大他六岁的哥哥,这位不到七岁的小孩,在父母相继死去后,并没有抛下他不详的弟弟…反而靠他稚嫩的双脚屹立在这贫民窟的最底层,为了自己的弟弟,他不管是用求的,用偷的,或用抢的…都需要食物…他们要活下来…
一年,两年…五年过去了…这孩子在一身的伤痕中,微笑着将自己的弟弟拉拔长大…每当饥饿的夜晚,他总是笑着抱住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弟弟说:“乖,这样就不会冷了。”少年颤抖的笑容,仍然与多年前抱着婴儿发抖的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
高大的孩子咧开嘴巴,憨憨地笑了…好温暖…
这种饥寒交迫但充满温馨的日子,直到少年加入了佣兵团后,才开始改变…他们搬离了贫民窟,住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帐棚的地方…几个叔叔和阿姨出现了,要孩子叫他们团长和副团长…小孩傻傻地想了半天,还是呆呆地叫叔叔和阿姨…他们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哥哥拉到旁边,小声地争论着什么…不时还转头望向自己,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
小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还是笑嘻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最信任的哥哥在一边鞠躬一边保证着什么…
之后,小孩平常都留在帐篷里,偶尔也会套上了铠甲,跟着一群叔叔一起做着奇怪而单调的动作…虽然他很努力地想要跟大家一样,但每次他笨手笨脚的动作都会其被他叔叔骂…
一年年的,小孩越来越高,力量也越来越大…偶尔来关心一下的团长叔叔也露出了越来越惊讶的表情…
某天,团长叔叔派人用平板车拖来一副巨大的黄铜铠甲,让成为少年的小孩试穿…团长叔叔看着穿上铠甲的少年,开心地点点头…几天后,少年就跟着哥哥一起出任务了…
不过在路途上,哥哥一直担心地保护着他,似乎对团长叔叔的私自决定有些不满…气氛不是很好…但任务最终还是平安地完成了。
当晚,少年第一次拿到酬劳,在开心了一下后,毫不犹豫地交给哥哥…
后者拿着小布袋似乎相当感慨…最后他只是拍拍高大少年的胸口,又紧紧抱了一下,才缓缓地说:“不管怎样,要保护好自己啊…”少年用力点头。
隔天,哥哥带着一个小队出去执行任务…再也没有回来…
少年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但团长叔叔悲伤地告诉他,哥哥离开佣兵团了,并把少年托付给他们照顾…
这段话,少年并不相信。哥哥是不会将自己托给别人的…但不知道该去哪里的少年,再次穿上了铠甲…
在一次次的任务中,不时地有队友受伤…死去…少年隐隐约约了解,哥哥可能…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努力地遵守哥哥最后的交待…
在每次少年分到酬劳后,他就会去请团长叔叔帮他的特制铠甲加厚…虽然团长叔叔一开始相当惊讶,但在得知这是哥哥的遗言,与了解到这副铠甲对少年来说不算重后…团长叔叔没有再说什么…少年也一年一年地日夜穿着日益增厚的重装铠甲,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再也没有受过伤…直到…一个带着木枷的大哥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震动…银光…吐血?
我…受伤了?
“哥哥,对不起…”在银光中闭着眼睛的耶鲁,喃喃地说着…
里斯特听到这句话,以为这孩子在对自己说话,伸手轻轻拍着耶鲁的大头,微笑着说:“不用道歉…你做得很好…”
耶鲁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双眼流泪缓缓地睁开,被泪水迷糊的视线,在银色光芒中,蒙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与那温暖的笑容…耶鲁哽咽的说:“哥哥…?”
完全不了解这两个字对耶鲁有多沉重的里斯特,轻轻地盖住他的双眼,温柔地说:“是的…但你需要休息了…睡吧…等你醒来,事情都会变好的…”
耶鲁在一波波银光中,缓缓地重新躺下…耶鲁安详地闭上双眼,嘴角微微地上扬着…眼角不再流下眼泪。
里斯特低声向大地之盾的众人交待一下后,就轻轻跨出人群,先去向裁判宣布,他们两人正式脱离巨岩佣兵团…再走到瑞德身边,平静地说:“我们该离开了。”
瑞德也不是很惊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酬劳还没拿呢…”
“救了一个”大”孩子,又接受了泰坦的道谢…这样还不够吗?”里斯特笑着跳下场地,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
瑞德转头望向洛克,并起左手食中两指,轻轻碰一下眉间,再比向洛克他们,抱歉地道了个贵族式的道别,就跟上里斯特的脚步,轻飘飘地离去了…
再走了一段距离后,瑞德开口问道“大人…这样没关系吗?”瑞德再看到了洛克惊讶的眼神后,忍不住又有一丝不安。
“等下我们去抓个风影佣兵,灌点神圣安抚问到位置后,再把他们的驻地歼灭,就没关系了…”里斯特平静地微笑…就像他刚不是在说要去杀人放火,而是要去某个乡下小村子祈福一样自然。
除恶即善是吗…瑞德点了点头,不怀好意地目光漂向风影佣兵的营地…那先做点善事吧。
当天,参加集会的风影佣兵,全体失踪…两天后,风影佣兵驻地遭到不明凶徒的毁灭性打击…无一生还。
离霍克新村西南方不远处,一个小镇里面,里斯特舒服地躺在一张铺棉软床上,开心地跟瑞德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在两天前,歼灭风影佣兵驻地后,瑞德顺手抓了一把金币离开,在路上受到里斯特的严厉训斥…然后,他们住进了这间还算不错的旅社,美美地洗了个澡,又订了两套新衣服…
“这样不好啊…”明天就能穿回见习牧师袍的里斯特,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又轻柔地念叼了瑞德两句…
“是是!不敢了…”瑞德靠在窗边轻轻地摇着一杯红酒,迷离着双眼,看着小镇朴实的夜景,嘴上用完全不搭嘎的语气回答着。
是不是该去看看波里勒牧师呢?里斯特拎着一颗鲜红的水果,一边灌着圣力一边想…
瑞德微微仰头,轻抿了一口红酒…
在抬头之时,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
巨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