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故事就这么讲完了,苏夏听着,老人的声音停下来许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人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之所以只讲给了你听,是因为那么多人都踏过了那座桥,而只有你注意到了那两个字。我觉得这是缘分,所以讲给你。”
苏夏点点头,“我明白。”
老人继续说道,“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里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所以,不管走到哪里,你都要用很认真地眼光去打量你脚下的土地,去认真观察每一处风景,你会收获很多不一样的惊喜。”
苏夏说道,“您放心,我一定。”
老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你可以把你故事里的结局讲给我听。”
苏夏说,她对顾阳的那种情感,和之前对程澈,对秦天,都不一样。
对于程澈和秦天,在某些时刻,甚至是很多时刻里,她都是带着埋怨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苏夏后来和他们都彻彻底底断了联系的原因。拿程澈来说,她气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不早说明白,害自己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自作多情。拿秦天来说,她气他说好的承诺不去兑现,让自己经历从天堂到地狱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但是对于顾阳,不管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对他从来就没有过怨恨。
她对顾阳,是那种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愿意站在他身边无条件支持他的情感,是那种他有了女朋友会真心为他高兴的情感,是那种希望他过得比自己幸福过的比自己好的情感。
苏夏说,对顾阳的感情发生变化以后,她差不多流完了高中所有的眼泪,她对顾阳的耐心也差不多积累的超过了前十几年的所有耐心,但是她不后悔,她觉得很值得。
她要谢谢顾阳。
一是谢谢他的出现,拯救了她已经完全坏掉的爱情胃口,让她重新选择相信爱情,相信美好,相信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很好的男孩子在等着更加优秀的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挽救了她已经无药可救的心态,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二是谢谢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让她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被人牵挂,被人记在心上的幸福。她曾打趣顾阳比她娘亲还细致周到,所以除了会叫他“兄长”以外,她有的时候还会叫他“顾妈妈”。
三是谢谢因为他,苏夏有了更好的阅读习惯和生活习惯。喜欢顾阳之前,苏夏看的所有书都不超过言情小说的范畴,而因为顾阳喜欢各种文学类的书籍,譬如诗词,譬如历史,所以在保送完成之后,她也逼着自己看这方面的书籍。一开始真的是因为顾阳,后来却确确实实是因为爱上了书本本身,爱上了看这一类书的感觉。所以,顾阳改变了她的阅读习惯。在这之前,苏夏是社会主义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但是偶尔着急了也会闯红灯。有一次和顾阳一起过马路,走到一半红灯亮了,正当苏夏摩拳擦掌想飞速冲过剩下的那一段路时,被顾阳拎着书包揪了回来。顾阳很认真地教育她,“怎么能闯红灯呢?多不安全。绿灯亮了再走。”因为顾阳的这句话,这之后的很多年里,多少次苏夏着急的都快火烧屁股了,却仍然会在路口安安静静地等到绿灯再走。苏夏说,这都是顾阳带给我的,这一生都会受益的改变。
苏夏说,顾阳肯定会有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许过几个月以后,或者过几年以后,他会什么都不再和我说,他会觉得应付和我之间的那些丝毫没有营养的对话会让他很疲惫,但是我不怕。就算我最终会失去他,他的那段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里,有我,我曾陪着他一起走过,这一点谁都没有办法否认和抹去,这样也就足够了。
大学开学前的那个七月,顾阳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夏是崩溃的,她甚至一度认为顾阳是在和她开玩笑。然而当顾阳板着脸把这个消息反反复复重复了三遍以后,苏夏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真的要搬走了。
这样的话,以后真的是,见一面都相当困难了。
送顾阳走的那一天,林果还有顾阳的另外两个好朋友都在。大家一起在肯德基坐着聊了天,又浩浩荡荡杀到烧烤摊吃烧烤。
那一天苏夏表现的一直很镇定,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哭的,可是并没有。直到吃完饭,把其他几个人送回家,就只剩苏夏,顾阳,和另外一个男生的时候,苏夏的情绪才有一点点失控,拼命地扯着嘴角笑啊笑,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来。
顾阳陪她在车站等车,苏夏一直调笑着让那个男生赶紧把顾阳带走。顾阳板着脸,“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好伤心啊。”
苏夏笑眯眯的,“什么啊,我是体谅你明天一早的飞机,想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什么啊,我是怕你再不走,下一秒我就会当着你的面哭出来。我不想把送别搞得这么伤感。
顾阳说什么也不走。
平时那趟公交车等死也不来,可是那天来的速度却快的出奇。苏夏远远看到了公交车朝这边驶来,知道真的是要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公交车渐渐靠近,苏夏飞快地转身,轻轻地抱了抱顾阳。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苏夏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楼顶上的红字在夜色里很漂亮,很耀眼,很清晰,那是承载了她全部回忆的地方,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时间就停在那里永远不要前行。她把下巴轻轻搭在顾阳的肩膀上,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记得照顾好自己,记得,要想我。”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又飞快地转身,不敢去看顾阳的表情,低着头上了公交车。直到在车上站定,隔着一块玻璃和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她才挥了挥手,和顾阳说再见。
车子驶出一段路程后,苏夏探出头去看,顾阳依然站在站台上,目光好像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苏夏伸手抹了抹眼睛,手心里湿漉漉的一片。
从此以后,我的城市,不再有你。
那天晚上,苏夏睁着眼睛,耳朵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曲,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所有曾和顾阳一起的画面,一晚上没有合眼。
后来能陪伴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她知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习惯小癖好。她知不知道你喝的水永远是温凉的最好,她知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椒,她知不知道你没精神的时候喜欢喝红牛或者咖啡醒脑,她知不知道你中午不习惯睡觉,她知不知道偶尔你会文艺的让人想笑,她知不知道你在熟人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甩节操,她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别人和你开过分的玩笑,她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的心思很微妙很微妙,她知不知道你的梦想是能够亲自踏足历史的古堡,她知不知道其实你最需要爱人的真心和拥抱。
她能不能够牺牲逛街的时间陪你去逛博物馆还觉得自在逍遥,她能不能够在你说到唐宋元明清趣闻轶事的时候点头说我也知道,她能不能够在你低头沉默的时候马上察觉到你心情不好,她能不能够陪你去你想去的城市把所有的风景踏遍把所有的美食品尝陪着你一起对着镜头微笑,她能不能够牵着你的手一直到老。
而对于我自己来说,我曾青春,我曾年少,在我最好的十七岁里有一个少年,他眉眼带笑,他永远不老。
可是顾阳,就算我不够优秀缺点很多,你也不可能再遇到另一个我。
同样的,不管我之后遇到了多么好的人,他们也都不是你。
这是她人生中用心去喜欢的第三个男生,他让她懂得,原来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冲动,而是理解,是体谅,是包容,是在他需要时给他帮助,在他快乐时祝他幸福。
所以她说,嘿,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