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宁把行李送回医院,在跟奶奶一起看电视,自己只是一时想通,冲动就打包出来了,没想过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亚宁,给奶奶倒杯水,亚宁?”奶奶再一次叫着发呆的亚宁。
“啊?哦……”亚宁迟钝的站起来。
“奶奶,水来了。”林寒闵听起来明朗阳光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哈哈,是林医生啊,谢谢,谢谢,比我这不争气的孙女靠谱多了。”奶奶揶揄看了亚宁一眼,接过水杯。
“你从那里搬出来了?”林寒闵看着亚宁放在一旁的行李问道。
“啊?那个,我刚刚跟奶奶说过,我要换员工宿舍住了……”亚宁对着林寒闵挤眉弄眼的说道。
林寒闵心领神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旋即坐下来,打着哑谜,“员工宿舍也不舒服,不如我帮你介绍个地方?”
“不用,不用,我可以先把家里的房子卖掉,然后租一个比较便宜环境好的地方,尽量离市区远一些,这样对奶奶身体也好。”亚宁说道。
“你都打算好了?不回去了?”林寒闵问。
“是,我想好了。”
林寒闵叹气一声,没有在说话,直白的要帮她,她肯定不同意,以后再想办法。
“嗡嗡。”尹兰敏给自己回电话了。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去见这个女人,就一阵紧张。
给自己打打气,亚宁站起来,拜托林寒闵照顾一下奶奶,握着手机离开。
旺角咖啡厅。
亚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打电话给尹兰敏,也许是对长久以来她给自己的无形操控,深恶痛绝,也许是,因为她是苏子阳最在乎的母亲。
“郑亚宁,好久不见。”尹兰敏始终保持着上层社会的修养,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
“你好。”亚宁坐下来,有些拘谨。
“我来是告诉你,我也怀孕了。”亚宁不跟这么精明的人多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也?”尹兰敏想到什么一般,嘲讽一笑,显然是薛晓兰没水平的欺骗。不过,郑亚宁怀孕的事情确实让她吓了一跳。
“我会离开,不再纠缠你的儿子。”亚宁先摆明自己的立场。
尹兰敏托起黑色的咖啡,啜了一口,像一个危险的蛇在吐信子一般,缓缓地魅惑说道,“我不在乎你会不会纠缠他,只要你不妨碍婚礼的正常进行就可以,这样我才可以早点离开,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至于这个孩子,你爱要不要,我不在乎,很明显,你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你不确定他会不会要这个孩子,不管他要不要,都和我没关系。”
尹兰敏毫不在乎的话让亚宁为苏子阳倍感心寒。
她想起来,之前因为尹兰敏的一个电话,苏子阳就会伤心到去酒吧买醉,喝到发酒疯,那天晚上的苏子阳是如此的脆弱,情感几乎不堪一击。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一眼,想到这里,亚宁就一阵伤心。
“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些,我联系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你说说苏子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亚宁说道。
“哦?”釉红色的指甲攥着搅拌小勺,轻轻的咖啡杯里打旋。
“你之前说家里的房子被卖掉,你说他狠心,误会他,苏子阳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这一点我相信您比我清楚,他之所以会卖掉,只是因为他要救您丈夫一手建立的公司,他很爱父亲,不能忍受这个公司成为别人的池中物,所以,他没有跟任何人解释就那么做了。”
“这就能掩盖他已经做过的事实了吗!”尹兰敏的脸上终于有了温度,指甲微收。
“我知道不能,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了弥补这个不得不做的事情,他每天都只睡几个小时,没日没夜的工作,把流失的资金讨回来,保住公司,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亚宁说道最后有些激动,她从来没有如此嫉妒一个人,更何况对方是苏子阳的母亲。
“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你,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订婚结婚都只是让你回来的手段,他真正的目的只是希望你能回家!”
尹兰敏微微垂下头,不再说话,面色低沉,郑亚宁说的没错,有时候自己确实仗着儿子的不敢反抗,随意利用。
“伯母,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回过头看看你自己的儿子吧,他那么辛苦努力,只是为了让你快乐,你就那么忍心,不给他一个微笑吗?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难道你要等到失去他,才会接纳他吗?”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质询,让尹兰敏为之一振,眼眶泛红,自己心里的坎,始终迈不过去,它就横插在自己和儿子中间,岁月已经让它变得日益坚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尹兰敏问道。
“因为我比你爱他。”亚宁的话听起来像一个伟大的誓言。
“爱?”
“对,就像是他对你的爱,只要你希望,他就可以娶薛晓兰,不管他爱不爱。”
谈话到了尾声,亚宁看着有所触动的尹兰敏,心想自己没有白来。
“那,你呢。”
“我?只要他不再孤独。”亚宁淡然的笑笑。
景深别墅。
苏子阳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和亚宁不一样的背影,刚要出声询问,就看见尹兰敏的身影缓缓转过来。
苏子阳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来?”
尹兰敏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些暖流。
“我来看看你。今天郑亚宁不回来了,她说要在医院,你吃饭了没有?”尹兰敏的口气相比以往有些和蔼,苏子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没有。”
尹兰敏笑了笑,走进厨房,围上亚宁常带的围裙。
“红酒煮牛尾?好长时间没做过便饭,现在只会些西餐。行不行?”尹兰敏询问着苏子阳的意见。
“可…可以。”仿佛是已经过了很久没有看到现在这样的母亲,苏子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你去一边等吧,好了我叫你。”
苏子阳就站在尹兰敏的身后,久久没回过神来。
和久别的母亲一起用餐,苏子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整个过程里,他们的对话都少的可怜。
到最后,尹兰敏出声问,“你很喜欢那个郑亚宁?”
苏子阳本能的想说不,但,他不想在尹兰敏面前说谎,“是。”
“她倒不坏,只是生不逢时,身份也差了些。”尹兰敏似乎没有了对亚宁的偏见。
“你怎么会突然对她改观?”苏子阳问道。
尹兰敏站起来,收拾餐具,苏子阳也和她一起收拾。
“今天我见她了,她说我对你很过分,我赞同。”尹兰敏不以为然的笑笑,“还有,你真的对薛晓兰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苏子阳真诚的说道,他讶异亚宁会去找自己的母亲,但因为她才会让母亲对自己改观,他很感谢。也许自己真的误会那个小女人了。
“妈。”苏子阳突然的一声呼唤让尹兰敏也顿住了脚步,“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
有多久没有和自己的妈妈像现在这样和平的,平静的像家人一样交谈了?恍如隔世一般。
“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不强迫你。”尹兰敏最后还是松了口。
“恩,我知道了。”苏子阳回应道。
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苏子阳总算呼出了一口气,压力顿时无影无踪。他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感觉生活从今天开始就要改变,有阳光照进自己冰冷的心里。
对了,亚宁。
如果自己肯忘记她的过去呢,她会不会愿意和自己重新开始?她会不会对自己敞开心扉,接受自己?
苏子阳环顾整个客厅,亚宁把它们布置的井井有条,每隔两天都放上最新鲜的花,还有干净的毛绒地毯,医药箱里有各种各样治疗胃病的头痛的药。
“喂?”亚宁接通电话。
“郑亚宁,是我。”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苏子阳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出来,声音听起来不同于平常的柔和,亚宁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在自己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时候。
“有事吗?”亚宁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话。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我听我妈说你在医院,明天你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苏子阳还是不习惯如此讨好的跟亚宁说话,如果亚宁此刻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笑死。
自己不会娶薛晓兰了,对她和何书伟的事情,苏子阳选择相信。
“再说吧。我奶奶睡了。”亚宁不禁心里一震抽痛,告诉自己什么?要和薛晓兰结婚,自己必须离开?不用了,我不要这样的侮辱。
“郑亚宁。”苏子阳叫住想要挂上电话的亚宁。
“恩?”
“我等你。”苏子阳头一次对一个女人说出这句话,他紧张的几乎要结巴起来。
亚宁无奈的笑笑,挂上电话。
你会等我?然后再把我的心狠狠抛在地上?
苏子阳,我等你等太久,我累了,我不要再等下去了。
电话的另一端,苏子阳头一次因为一个电话,激动的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等着明天的到来。
秋风瑟瑟,迷离萧索,秋天本就是分离的季节。
于是,我们又错过了最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