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宁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把自己深深埋在膝盖里,泪水的迅速染湿了她膝盖处的浅蓝色牛仔裤。
  不停颤抖的双肩,坚韧不发出一丝哭声的倔强。
  这是亚宁在调整自己,她需要时间,来迎接苏子阳抛给她的一个又一个重担。她更需要时间,去消化这半个月来生活巨大的转折。
  完全没有按照她所能理解的轨道前进,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哪一个螺丝被人故意拔掉,亚宁偏离了固定的轨道,越偏越远,不停地驶向茫茫未知的前方。
  如果苏子阳就是拔掉螺丝的那个人,那他一定又强迫司机下车,自己驾驶着那辆车带着亚宁走向万劫不复。
  可是,自己实在不能在你面前显得一无是处,自己必须坚守些什么,必须控制住自己的心,不让它因为你显得过于卑微,脆弱。我在包裹我自己,用那天你曾经深切温暖过我的黑色大衣。萦绕清清的木香。
  打起精神,亚宁准备先用病房里的电脑做今天刚收到的工作,翻译几个热点新闻,回到病房,奶奶已经睡了,蹑手蹑脚走过去,去除杂想,开始了工作。
  明天奶奶手术,把翻译好的邮件发过去以后,亚宁就静待在奶奶病床前守候,这两天来回抽血化验,奶奶脸上就一直没有血色过,亚宁对着手心哈了哈气,搓一搓,待手心热起来,轻轻地搁在奶奶脸上,“奶奶,明天你要加油哦。”
  已经进去手术间三个多小时了,还在手术中,怕自己的小情人出什么问题的苏子阳,硬把自己叫过去跟郑亚宁一起蹲点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亚宁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停地来回踱步,紧张的揪着自己的手指,一双焦急的眼睛眼看马上就要掉出泪来。
  林寒闵不禁摇摇头,善心大发,再次拨通了极有可能在谈几亿合同的苏子阳,“喂,你确定你不过来看看……”
  怎么会用那么长时间,奶奶之前或多或少也做过一些小手术,但都没这个手术让自己感觉难熬,自己总在胡思乱想,会不会大出血,没有足够血源怎么办……
  自己一直焦躁不安地心情不知怎的,再看到远远从走廊电梯里出来的苏子阳时,慢慢安定了下来,好像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有一股无形的屏障。
  “你来了。”亚宁低声说,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听说你怕的要命?你以为我找的医生都是白痴么,乱走什么,坐下!”苏子阳命令亚宁做到等待区,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见没自己什么事的林寒闵就偷偷溜走,去跟自己已经寂寞了好几天的几个女人约会去了。
  “你工作不忙么?”亚宁好像听说最近有什么大单要签。
  “已经都弄好了。你以为我会专门为了你扔下签约不管?太瞧得起你自己了。”苏子阳嘲讽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本意呢。”亚宁回嘴过去。
  和苏子阳说着话好像时间过得快了些,不一会,亚宁的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了,昨天工作到半夜,又照顾奶奶到天亮,一直没休息,精神又一直高度紧张,亚宁不知不觉睡着了,头慢慢的歪到了苏子阳的肩膀上,男人斜睨一眼,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梦。
  “叮。”一声清亮的铃声在煎熬人心的八个半小时之后,终于响起,显示‘手术中’的暗红色的灯灭了下来。
  “医生,医生,我奶奶怎么样!”手术室的门一打开,亚宁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去,询问为首的医生。
  “郑小姐,手术很成功,不过因为病人年纪大了,手术消耗精力严重,需要住院修养半年左右,这半年里也要小心照料,否则,也会有潜在危险的可能。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你奶奶的状态还不错,大概五六个小时就会醒了。”医生很负责任的告诉她。
  “真的吗!医生,谢谢你,谢谢你!我现在可以看她吗?”亚宁兴奋地握住医生的手,和蔼的医生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冰冷视线,有些后怕的尴尬~
  “这是我该做的,郑小姐,不用谢我。你可以去无菌室在玻璃墙外看,刚做完手术,病人要隔离观察两天。”医生回答。
  “谢谢,谢谢。”再次表达自己无以复加的感谢,亚宁扭过头准备跟苏子阳说一声,一回头,哪里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刚刚被自己靠着肩膀的他又回到了从前,又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亚宁心想。
  亚宁终于放下了心里最大的石头,奶奶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隔着透明干净的玻璃,亚宁看着呼吸均匀的奶奶,对着面前的玻璃哈了一口气,细长的手指,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笑脸,奶奶,你没事了,真好。
  晚上回到景深别墅,苏子阳一反常态的早早的回来,一个人倚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财经频道。
  亚宁不禁想,之前,自己没有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吗,看着在亚宁眼里枯燥无味的节目,一个人吃饭?
  哀伤的感情刚涌上来,亚宁就摇摇头,他怎么会孤独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吧,大概有成群结队的女人等着他的传唤吧。
  “你吃饭了吗?”亚宁问。他肯定吃过了,自己问了肯定又要遭白眼,还是忍不住问一下。
  “没有,去做。”苏子阳不看她,眼睛盯着电视。
  亚宁隐藏住心里的疑问,走向厨房。
  灰白色饭桌上。
  亚宁犹犹豫豫,“那个,苏子阳,我能不能用一下书房的电脑?”
  “用来干什么?”苏子阳问道。
  “我在医院附近一家报社找了份翻译的工作,不需要去上班,只要把翻译完东西发过去就可以了,所以我想用一下电脑。”亚宁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倒是闲不住,随便。”苏子阳优雅的擦了擦嘴角,起身,“不过,按次计算,用一次你就要多待在这里一天。没商量,就这样。”
  “小气鬼!”亚宁对着苏子阳鬼魅般的背影,举起筷子狠狠戳着。有那么多钱还那么小气!
  “郑小姐么,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来一趟,因为要到月底了,还有很多新闻没有排版,所以我们实在没有时间整理菲林,所以……”陈编辑诚恳的询问。
  “恩,没问题,我马上就到。”奶奶有看护,比自己照顾的更周到,苏子阳晚上才会回来,自己也比较闲。
  一到报社,大家果然都乱作一团,亚宁好脾气的给每一个焦头烂额的同事倒了杯水,柔声安慰,给大家带来了春日般的清凉。
  ‘轰隆隆’地雷声更响了,看着窗外风雨交加深黑色的夜晚,亚宁愁煞,完了,不能准时回去,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说自己。要不,先打个电话?
  “苏子阳,我在外面,雨太大了,我在等车,可能回去晚一些,你要不先在外面吃饭?”亚宁讨好般的说。
  “你在哪儿?”询问。
  “我在报社门口,马上打到车就能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啦。”
  亚宁收了收衣领,深秋的阴冷再加上狂风暴雨,真冷啊~
  “担心你?少自作多情了,郑亚宁,我还没有吃饭,你看着办!”一阵蛮横地忙音。
  “我还没有吃饭,你看着办~”亚宁怪模怪样地学着苏子阳说话。
  当我煮饭婆啊,陪睡还管吃!
  “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呀?”陈编辑从身后走过来,把窗户关严,“我要走了,大家也都做得差不多了,今天实在太谢谢你的帮忙,外面雨那么大,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男朋友?克星还差不多。
  “不用了,不用了,我等出租车就好。”连忙拒绝,让苏子阳那个怪胎看见可好,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怕男朋友误会啊,还是嫌我车不好啊?”陈编辑开玩笑的说。
  亚宁连连摆手,“怎么会!我只是……哎,那,麻烦你了。”只是,万一被那个男人看见,指不定又要怎么误会自己了吧,这方面,苏子阳的心眼出奇的小~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自己只要提前在小区门口下车就好了,亚宁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景深区大门,门口。
  接过陈编辑坚持跑下车来要给自己打的雨伞,“陈编辑,你快到车里去吧,外面雨大,雨伞我收下了,改天还你,再见哦。”
  “没关系啦,送你了,谢谢你这么辛苦啊。”大雨让两个人只能挤在在一把雨伞下说话告别。
  一束亮白的强光穿透丝丝缕缕连成线的雨幕,在漆黑的夜晚里,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乘着黑暗的狂风,迎面驰来。
  苏子阳远远就看到一把伞下的两个人,风雨的衬托下,浪漫的很。好你个郑亚宁,之前还为别的男人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又和不知道哪个货色在谈情说爱,这么快就换对象了是吗!
  目光一凛,加速。
  几乎是毫不留情地从亚宁身旁飞驰而过,故意的溅起一地的泥泞,斑斑点点的污水抛洒在亚宁米色的长裙上。
  “这人怎么开车的,有没有公德心啊。”陈编辑跳脚。
  亚宁化成灰也能认得的那个车牌号,也是他身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