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深仰起头,将眼里的湿意隐去,再垂下脑袋后,他默默在将照片收起,压回了柜子底里。
此时看到这张照片,只有满满的讽刺与嘲笑,就像个笑话一样,恨恨地鞭鞑在他和心里,顿时觉得特别对不起蒋鑫瑶。
他无言地坐在床边,默默地回想起那些久得快要记不起来的记忆,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那时候的顾天霖真鲜少顾家。
印象当中,蒋鑫瑶那时也有自己的工作,但很多时候都是她陪在兄弟俩身边,病了疼了也只有她一个奔波着,而顾天霖不知在那个淫窝里醉生梦死的吧。
顾裴深抓了把头发,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反思了一遍,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东西,居然半点也看不出来。
房门被轻扣了两声,顾裴深抬起头,看见窗外的天色已经入黑一片,心想大概是顾裴源回来,他起身去开门。
果然顾裴深还一身正装地着在门外,显然刚回来还不及换过衣服,就急忙忙地看着弟弟了。
顾裴深一看顾裴源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因此打开门后,又径直地走回房间里。
顾裴源跟着他身后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兄弟俩坐到靠窗的桌椅前,看着渐渐入夜的景色,许久都不言不语。
顾裴源仿佛给足了空间让顾裴深平复下来,良久才缓缓地吐出口气:“其实……别想太多了,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真的追究也毫无意义了。”
这句话若放在以前说,顾裴深定会暴跳而起,指着顾裴源骂他冷血,自己的父亲死也居然也不敢管真相如何,就任由着胡乱结案了。
如今他却再无半点异议,反而内心内疚地看着了顾裴源一眼,无声地为自己的无知反思着。
顾裴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别想了,往后还指望着你将博天发扬光大,这就当是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吧——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顾裴深抬头深深看着顾裴源消失在房间里的背影,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其实很久以前,顾裴源就对他说过这句话了,只是他当时总以有顾裴源在,博天就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他一直逍遥在外,逃避着本该属于他的责任。
顾裴深几乎是头重脚轻地走到蒋鑫瑶的房门前,提起了莫大的勇气才敲响了那扇门。
蒋鑫瑶下班回来,刚换过一套家居服,还没卸好妆容,就见顾裴深破天荒地走进来,着实被吓了一跳。
蒋鑫瑶的神色,刺到了顾裴深的眼,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他满目心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开口才好。
看到顾裴深欲言又止,蒋鑫瑶敛了神情,指着一边的沙发让他坐下。
顾裴深依言坐下,沉默半晌,忽然轻轻道:“妈,对不起。”
蒋鑫瑶擦脸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从这一眼中,顾裴深就可断定她还没知道昨晚出生的事,不觉暗松口气,暗想:不知自己亲口告诉她,自己亲手抓住当年害死了父亲的人,她会作何反应?
蒋鑫瑶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话音刚落,突然她脸色一变,理所当然的道:“是不是你那个便宜老婆惹事了?我就说她那样的不配当我顾家的媳妇……”
“妈,不是她,是我。”顾裴深平静地打断她。
顾裴深憋了一会,终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他几乎不敢对上蒋鑫瑶的双眼,只是看着桌几上的某一点,良久才道:“妈,对不起。”
蒋鑫瑶一愣,不明所以,她知道自己桀骜不驯的儿子绝不会轻易地认错,如今没头没脑地忽然说对不起,蒋鑫瑶一时还真想不通他指的是什么。
蒋鑫瑶往前探下身子,看着顾裴深的脸色,挑眉道:“什么?”
顾裴深心里犹如天人交战,犹豫片刻,终是豁出去一般,劈头道:“妈,当初害死爸的那人,昨晚已经抓到了。”
蒋鑫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尔后缓缓收紧神色,最后绷紧了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语不发了。
顾裴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头搓了一下手,惴惴不安地等着大人下一秒劈头盖脸的教训。
然而等了良久仍然不见蒋鑫瑶出声,他抬头看一眼,只见蒋鑫瑶握紧着双手,咬着牙万般隐忍地紧盯着他看,眼里像快要冒出火来,可她却极力隐忍着,在顾裴深看过来后,又迅速地自我调节好了,反而重重地呼出口气,转而摆了摆手。
蒋鑫瑶身子一软,在顾裴深的印象中,她那万年不折像永远不会像任何曲折的腰背,如今却像卸下了一身的盔甲,终于得以透气一般,破天荒地往沙发背上一靠,状似舒了口气。
“罢了,这该是你这些年最想要做的事了……,很好……很好。”
顾裴深仔细观察母亲的脸色,将喉间的话生生咽下,最终只说到:“妈,我……对不起。”
蒋鑫瑶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缄默不语,两人都不愿重提往事,在一阵沉默中,母子俩相对无言地对坐了许久。
这一天似乎过得很漫长。
苏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就匆匆地拖着她那个时不时就得派上用场的行李箱往许佳彤的家里赶。
没错,她又逃难似的来到许佳彤家里了。
开门的许佳彤一脸诧异,差点惊讶掉了脸上敷着的面膜。
“你什么情况?感觉你快把我这当避难所了。”许佳彤扶着脸,十分诡异地看着她。
苏冉若无其事地将箱子放到墙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那熟悉劲倒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心所欲,惬意地坐到沙发上,才好心情地瞥了她一眼,“看你一个人住惨的,我善心大发过来陪你,啧,你别这样看着我,会让人有心里阴影的。”
许佳彤踢了她一脚,“去你的……”
她抬手一抹,将脸上的面膜撕掉,脸色正式下来。
“老实说,你和顾裴深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不信你无愿无故会跑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