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九慵懒中带着冷冽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文夫人如今可是全城男子心目中的女神,她真要找男人,会找你这种小瘪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样儿,只怕天上那魁星在你面前,都自愧不如。”
他话音刚落,便有乡亲憋不住笑出了声。
在南方的传说中,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相貌是极其丑陋的。用来形容此刻的赖老三,大家都觉得十分形象。
赖老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他浑身发抖,一张脸青红交错,变得更加恐怖。
任谁被人说自己丑,都会受不了的。这林初九卓尔不凡,又与县令潘凡青站在一块儿,一看就知是个了不得的主,他连驳嘴的机会都没有。
潘凡青到底是个地方官儿,为了体现他爱民如子,便大发慈悲地道,“念在你是初犯,本官判你八十大板,逐出石窝村作罢。”
乡亲们惊骇。
八十大板……人不被打成肉酱了么!
赖老三双脚一软,又跪了下去。不顾血肉模糊的双膝,他膝行过去,抱住潘凡青的双腿哀嚎,“大人哪,草民视您为再生父母,可您什么都没问,就判了刑,草民不服啊!大人,您不能这么对草民啊!如若您能秉公处置,草民便任由您处置,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您的恩德!”
他哭得凄厉,有些村民目露不忍。
潘凡青却一脚踢开他,指着他怒声道,“你这个无赖瘪三,事到如今,还在这儿颠倒黑白,博取同情,本官留你不得!”转身怒喝,“来人,传人证!”说着把长袍一撩,顺势坐在了石凳子上,“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本官便让你心服口服!”
一帮衙役整齐有素地分两班左右站立,肃穆森严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敢情是将文家的大门口充当临时公堂了?
全场安静了下来。
衙役从后院带出一身形瘦削的小妇人,一看,居然是张荷花的大嫂李香妹。别人不明所以,李建兰却暗地里松了口气。
李香妹出现,定是来指认香囊是张荷花的。
果不其然,李香妹出示半只尚未完工的香囊,与赖老三手中的一模一样,证实了此物为她小姑子所有。
赖老三还想狡辩,当场被衙役压着用木棍打了几下,挨不住疼,便全都招了。
原来,自从他在草丛里拾到他以为是李建兰的香囊,便时刻想着,如何让它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那时,李建兰的模样还入不了他法眼,也没钱,他便没动手,只用香囊时不时威胁下李春花。
等听说李建兰挣了钱,给文家建了大房子,他便知机会来了。所以,今日他满怀信心地出现,打定主意,要么把李建兰拐走,要么讹文家给他一大笔封口费的。
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低估了李建兰在乡亲们以及县令等人心目中的地位。
他的脏水没泼着别人,反而把自己的前途都泼没了。
潘凡青派出衙役将他送回衙门,择日再终审。
为石窝村除去一个臭名昭著的无赖,众乡亲拍手称快。李香妹转身欲离去,李建兰把她唤住,很真诚地道了声谢。
李香妹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狗仗人势!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说完一脸倨傲地走了。
李建兰便不明白了,刚刚不是帮她吗?怎么一道谢又原形毕露了?
她不知道的是,李香妹之所以出面指正赖老三,一则是想讨好潘凡青,二则希望能得到些许打赏。
更何况,赖老三也曾调戏过她,令她反感。
可潘凡青却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更别提什么奖赏了。她心中羞怒,又将所有过错都算在了李建兰头上。
新仇加上旧恨,她恨不得杀了李建兰,又怎么会有好脸色给她?
……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李建兰有些疲惫了。她强打起精神陪着宾客,后来几乎是闭着双眼将宾客送走的。
不过,好在她事先让人准备了许多手指头大小的小蛋糕、油炸肥肉、炸鱼等等小吃食送给村民,像潘夫人、刘春桃这些城里的客人,便送上一份水晶糕、桂花糕之类的糕点,礼金也事先让账房封好了的,一并回了礼,也算处事大方、得当了。
潘凡青等人走在最后,本来有事与她商讨的,可瞧她实在太累,便让她回房歇息,说明日再来叨扰。
她也知自己才大病初愈,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便不再客套,房子留给家人打理,她回房休息了。
……
一阵秋雨一阵凉,在接连下了两场雨之后,天气就变凉了。好在,文家人及时住进了新房子,再也不用愁风吹雨打。
李建兰这一歇,足足歇了两日才恢复了些精神。
这天午后,她懒洋洋起身,文智轩便给她准备了洗漱用品。而后趁着她洗漱的当口,他去伙房鼓捣了些饭食端进房内。
“你呀,这一睡就不知道醒,脸色惨白惨白,可把我急坏了,巴巴地去请了周老来,他道你是体力透支,给你服用了两颗药丸子,我的心才淡定了些。下次再也不许这般强撑着做事了,听见没?”文智轩一面数落她,一面用小勺子刮着小米粥上面已经凉掉的那一层,吹了吹,送入她嘴里。
她小口小口吞着,听着化身为啰嗦小妇人的文智轩在耳边絮絮叨叨,只觉得今日的粥分外的好吃,齿颊留香。
文智轩拿眼睛瞪她,“媳妇儿,你别只顾傻笑,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李建兰望着他憔悴的脸,眼里满是心疼,便猛点头。
文智轩气顺了,宠溺一笑,“这才乖。来,多吃一点。”
待一碗粥见了底,她喝了茶水漱口,文智轩还要喂她吃饭,她摇头拒绝,“我饿久了,等会儿再吃,以免消化不良。”
文智轩瞧她不再丰满的身子,心窝处闷痛,恨不得把所有饭菜一股脑地塞进她肚子才好。“没事的,我喂慢一点,你小口小口的吃。”
不忍逆他意,便乖巧点头。
文智轩喂她吃了块鸡脯肉,又柴又没味,她轻微地皱起眉头,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故意问,“林初九他们来了吗?”
“已来过。只是,又回去了。”
她愣了愣。
也是,自己睡得这般死,别人自然不好意思把她叫醒,只能无功而返。便说,“定是有要紧事找我,你把他们找来吧。”
文智轩不悦皱眉,“媳妇儿,你都累成这样了,就不能消停几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