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话音刚落。
陶元城的五脏六腑忽然绞痛起来。
本是俊逸的脸上慢慢呈现出痛苦的神色。
陶元城一把抢过穆清歌手里的瓷瓶将解药倒出来吃下去,可却并没有舒缓半分。
“你……”陶元城疼的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穆清歌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接下来的时间,好好享受吧。
太子大婚这一夜过得十分不平静。
顾王爷与陶大人同时被刺客所伤,进进出出的太医快将整个太子府站满。
而太子妃那边听说也因惊吓发疯似的要往出冲,不过好在最后被丫鬟们给制止住了。
穆清歌站在顾子衿的房外,雪白的披风拉长了她纤细的身影。
听若端了热茶过来道:“小姐快喝点茶暖暖身子。”
“放着吧。”穆清歌直直的站着,望着紧闭的门没有挪动步子。
许久,门被打开。
最早进去的太医擦了擦满头大汗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王爷情况怎么样了?!”穆清歌赶紧迎上去问道。
“姑娘。”太医行了一礼。
他向来心高气傲,若是旁的人问了他不一定会理,可碍于穆清歌是陶元城未婚妻的身份便回答道。
“王爷只是失血过多,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将养将养便可,不过王爷背上有一处刀伤很深,平时照顾起来须小心点。”
“是嘛。”
穆清歌眸子动了动,那伤,应该正是替她挡的那一下。
太医虽奇怪眼前的女子为何不去守着陶元城反而守到了顾子衿房前,不过为官数十载,他之所以能安好无事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是以这点好奇很快便被咽回了肚子里。
送走太医,穆清歌抬脚进门,看见连隐站在床边一脸不满,对穆清歌使顾子衿受伤这件事明显意见很大。
穆清歌有些尴尬,干干的咳了一声,上前道:“王爷还疼吗?”
“王爷中了好多刀,姑娘觉得疼是不疼。”
顾子衿还没回答,连隐便在一旁没好气道。
“民女谢王爷救命之恩。”
这个顶大的人情,穆清歌算是承下了,遂极诚恳的感谢道。
顾子衿躺在床上,身上多处地方都被包扎住。
轮廓分明的脸并未看她,只是将苍白的嘴抿作一道完美的弧线。
“姑娘没事就先离开吧,王爷需要休息了。”
没有回答,整个屋子安静了一会儿,连隐便开始下起逐客令。
“可是……”
担忧的看一眼顾子衿,穆清歌不放心道:“王爷因民女受伤,若是这般离去,民女会良心不安的,还是让民女守在这里照顾王爷吧。”
“不必。”
终于,沙哑的声音传来,顾子衿开口道。
“王爷!”
穆清歌还要说话,哪知被连隐打断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想如何照顾王爷,且身份有别,姑娘继续待在这里会叫外人说闲话的。”
是了,毕竟她还顶着陶元城未婚妻的名头,一直待在这里确实有失偏颇。
穆清歌不得不叹一口气。
“那好吧,王爷好好休息,民女改天再去王府探望王爷。”
待穆清歌从房间离开,连隐没了顾虑才问道:“王爷,需要属下去把张神医带来吗?”
“不必。”
再次吐出两个字,顾子衿闭上了眼睛道。
“王爷,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帮她啊?!”
连隐问道,在他看来,顾子衿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一说。
其实就这个问题,穆清歌也有同样的疑问。
两人交情不深,他何至于几次三番的帮她。
“你不觉得,她像极了当初的本王嘛。”
顾子衿沉吟一下,慢慢道:“一样的四面楚歌,一样的孤立无援。”
这是惺惺相惜?
连隐皱着眉头:“可为了她提早同陶元城撕破脸皮真的值吗?”
“在他要兵符时脸皮便已经撕破了。”顾子衿淡漠道。
“也是。”连隐一想也就释然了。
“真没想到堂堂护国公竟然会做出给阿梨小姐下毒这等小人的事来威胁王爷换兵符,幸好王爷带去皇陵的三万精兵早已不认兵符只认王爷,否则岂非叫陶元城得意到天上去了。”
“好了,退下吧。”
顾子衿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乏了一般摒退连隐。
“是。”随着连隐没入黑暗中,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夜深,顾子衿因伤的厉害怕移动时扯破伤口便在太子府留了一晚。
而陶元城亦因毒性发作当夜未曾离开。
守夜的人只听闻陶大人房内不时的传出痛苦的低吼,叫在外守着的下人心生惧意万般庆幸中毒的不是自己。
另一边,穆清歌回到穆府同穆清梵打了个招呼便回了房。
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
顾子衿为她挡下那一刀的画面更是挥之不去。
想了许久,终于觉得他应该是为了报答她那夜救了他一次才会今夜仗义出手。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
脑子里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各种凌乱的画面在脑海里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太子府遇刺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陶元城是被侍卫抬回陶府的。
经历了一夜令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后,他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可整个人却虚脱憔悴至极,再没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痛不欲生的感觉,甚至有很多次叫他觉得撑不过去。
陶元城眼里盛满的愤怒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还没有谁能让他如此耻辱过,他对穆清歌果然还是太心慈手软。
欣儿说的没错,她就是死不足惜!
而穆清歌对此并不觉得这样做过分,首先,是他先要她的命的,她不过是反击一下罢了。
再者,相比他做的,他受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不他一点教训,还以为她真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呢,穆清歌只觉得心里畅快。
下一秒又赶紧吩咐听若去库房把所有上好的补品全部挑了出来准备给王府送过去。
为了避人口舌,出门时她特意戴了斗笠遮住样貌。
白纱飞舞,平添几分韵味。
到了王府,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顾子衿的房间。
里边的格局像他本人那般简略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穆清歌隔着床幔行了个礼道:“王爷感觉好些了吗?”
“这次不是空手来谢了?”沉闷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穆清歌闻言脸上发热,这说的好像先前她很小家子气似得。
“王爷莫取笑民女。”
“本王已经无碍,穆姑娘无须忧心。”默了默,顾子衿再次开口道。
“嗯。”淡淡的应了声,她便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于是想了想问道:“阿梨姑娘现下可好?”
拿到解药,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才对。
“她被她姑母接去住了。”
顾子衿难得的解释道:“她姑母精通调理,阿梨需要恢复。”
“是这样啊。”
穆清歌点点头,适逢连隐端着药盘走进。
“王爷这是要换药?”
“是,王爷伤口深,若是不勤换怕伤口长出息肉。”
“嗯。”
垂下眼帘,穆清歌内心再次腾出一丝愧意:“不如民女替王爷换吧。”
这句话出口,连隐一个没走稳猛的踉跄一下。
他的脸色有些微变,余光小心翼翼的瞥了瞥床帷里的人。
自家王爷素来不喜外人近身,难道眼前这姑娘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从王爷并未有贴身侍女连换药这等细活都是他一个粗人来做的也可以看出一二啊。
连隐稳住自己的身体,堪堪咳嗽了一下:“那个……小姐没做过这些事,属下来就好了。”
穆清歌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她之所以这样提议,是觉得毕竟人家是为自己受的伤,她心怀感激才这样献殷勤。
二来她有给他包扎过的经验,总比三大五粗的连隐来的细致吧。
再说她也碰过顾子衿无数次了,他又没表现出来不能忍受的样子,她压根就不知道顾子衿不喜外人近身这一说。
可看到连隐怪异的神色,穆清歌到底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顺着台阶下道:“也好,那民女就不……”
“你来换。”话还没说完,顾子衿打断道。
“王爷?!”
连隐眼珠子都快要惊掉,这这这这西边出太阳了?还是他听错了?
连与梨儿都不愿这般亲近的人竟然同意一个认识不多久的女子碰?
穆清歌同样愣在原地,好半天才道:“好。”
接过连隐手中的药盘,穆清歌轻柔的揭开床幔走进。
里边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不想这床幔还起隔绝味道的作用。
将药盘放置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穆清歌朝床上看过去。
面容冷峻的男子靠在床头,手旁放了一本兵书翻着。
如墨长发散乱在胸前,素白的里衣衬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王爷可能动一下?”
红着脸开口,穆清歌到底是有些羞涩。
这次的伤许多地方都有,尤其是背上,总不能再像上次剪开衣衫吧。
所以若要换药,只能将衣服脱了去。
顾子衿目光沉沉,很快明白了穆清歌的意思。
但看着女子明明慌了神却努力保持镇定的娇憨模样忽然觉得有趣。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道:“你这般作为可是为了对本王负责?”
“什么?”
穆清歌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道。
“蠢。”
将书拿开,顾子衿慢慢将衣服脱下,目光一片坦然道:“若是伤口太狰狞你看了受不了,就把连隐换回来。”
“不会的。”穆清歌瞬间将脸转到一旁毫不在意道。
活了两世,承受能力又岂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比的。
虽然第一次看男子的身体叫她有些发怵,可这也是为了道义不是。
想到顾子衿都大大方方的,她也不能看起来缩手缩脚低了一头去,。
便鼓起勇气转回头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道:“可能有些疼,王爷忍着点。”
“嗯。”
径直走过去坐到凳子上,顾子衿答道。
入目是男子精壮的胸膛,穆清歌并不多想并不多看。
走近后,纤直的手指动了起来。
拆下被献血染红的布条,穆清歌这才明白顾子衿方才那番话并非危言耸听。
因为这些伤口确实很恐怖,尤其是背后的那道,因为砍的深,皮肉向外翻开。
猩红的血肉就那么直直的暴露在眼前。
手指不由得有些颤抖,穆清歌很难想象若是这道伤在自己身上回是什么样。
可眼前的男人从头到尾却一个痛字都没说过。
这人情,怕是有的还。
虽然有些惧意,但她还是不紧不慢的将一切打理妥帖。
顾子衿目光里带了赞赏,连隐也不得不佩服。
那伤口,他看了都心惊肉跳的,一个女子能做到面不改色实属不易。
穿回衣服,顾子衿站起身道:“手法不错。”
穆清歌见完成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听闻这惜字如金的夸奖将一盘用过的布条端起来道:“王爷过奖。”
走出床幔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递给连隐,穆清歌笑了笑。
“王府我不太熟,这些东西还是你帮忙处理一下吧。”
“自然,自然。”
此时连隐忽然觉得穆清歌跟一般眼里尽是繁文缛节的女子不一样。
心里便接受了穆清歌许多,说话也不再那般没好气。
再加上自家王爷似乎不讨厌她,而她也做的确实比他好,忍不住提议道:“不如明天小姐也来替王爷换药吧。”
“啊?”
穆清歌惊了惊,没料到连隐会突然这么说。
委婉道:“术业有专攻,明天可以叫大夫来。”
毕竟她不是大夫,做的不够好就完了。
何况最主要的是,总不能她天天往王府跑吧,见情郎都不带这么勤快的。
连隐看着穆清歌有些幽怨,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若是王爷叫别人碰轮得到你来。
不说大夫,数不清的闺阁女子都能将王府的门槛踏破。
要知道得知王爷受伤,可没少有大家闺秀给王爷来送补汤什么的,不过王爷全都没见就是了。
按王爷的话来说,太聒噪,丢出去。
穆清歌被看的有些心虚。
以为连隐是怪她太过河拆桥,救了她连给顾子衿换个药都不同意,便寻求似的看向床幔里的顾子衿。
“王爷以为如何?”
“甚好。”
沉沉两字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