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爹爹当年的病怎么也治不好,原来竟然是被暗中下了毒药。
穆清歌脸色无比的难看,果然是他害死爹爹的,穆清歌怨愤的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楚怀生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竟然活生生的将他掐死了!
或许这便是权利和身份的用处吧,将一个人弄死,轻而易举。
穆清歌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他还真是视生命如草芥。
不过楚怀生不仁不义,还是害死爹爹的帮凶,倒是死不足惜。
收回思绪,穆清歌将那抹怨愤敛去,佯装害怕一般的往后缩了缩,“他……他死了?”
“死了。”陶元城目光深沉,唤来侍卫把尸体拖了出去。
“我爹的死真的与你有关吗?”穆清歌问道。
虽然她心里一切都清楚了,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若是我说无关,你会信吗?”陶元城反问道。
“我……”
沉默一下,穆清歌抬起头,目光闪了闪,继而定定的突出两个字,“我信。”
“那便可以了,方才那话,你只当没听过就好。”
陶元城说着,将视线放到了她的小腹上,眼底似有一抹失落和难受。
可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只是走到床边坐下,少有的温和道:“你不必伤心,这个孩子虽没了,但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以后……
哪里有什么以后,穆清歌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他还会安慰自己。
恍然想起曾今,他那么嫌弃她,若是也能这般温和,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恩赐吧。
再安慰了穆清歌几句,陶元城便又匆匆的走了。
云胡坐到方才陶元城坐的地方,手指抚上自己的小腹,笑着道:“本来还说的是有时间将这孩子生下来,现在看来,怕是有些来不及。”
穆清歌叹一口气,“是啊,我也想着还要很长的时间的。”
说完,忽然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你护过我多次,那么这次,换我来护你吧,你放心,这孩子定让你安然的生下来。”
“有什么护不护的,一切听天由命就好。”云胡淡淡的说道,思绪忽然有些飘远。
游牧民族没有多余的存粮,每到冬天,都会很难熬。
她还记得,那一年,雪下的好大,青青的草原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大家被困住,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
人饿极了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吃,连草根也吃,可是很快,连草根也没了。
慢慢的,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吃食饿的奄奄一息,甚至失去性命。
突然有一天,就在她也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族里的首领拉着她的手,走到一锅香气扑鼻的炖肉面前,说:“吃吧,孩子。”
她饿的头晕眼花,一下子看见肉,不管不顾的就扑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的饱了,才满嘴流油的问:“族长,不是没有食物了吗,这是哪里来的肉。”
老族长看了看她,忽然神色复杂的说道:“别问那么多了,快吃吧。”
“可是不给别人吃吗,她们也快饿的不行了。”
听完这话,老族长脸色一变,向来和蔼的脸上第一次对她露出凶巴巴的表情道:“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小小年纪的她,答应了老族长。
从那以后,她隔三差五的便能吃到一锅香喷喷的肉,别人饿死的饿死,瘦骨嶙峋的瘦骨嶙峋,唯独只有她一人,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好不容易挨过了那个冬天,刚一开春,老族长却过世了。
临死前,他拉着她的手,面上是一片安详的笑。
“孩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今后的路,你自己要多多保重,记住,好好活着。”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老族长那张慈祥的脸,云胡露出一丝落寞。
这么多年,她听了他的话,努力的活着,甚至努力的保住部落里的族人。
只因为,那是老族长的部落。
所以为了族人,她顺从的跟着顾天煜以战俘的身份来到了天齐,为了族人,又顺从的听从了皇上的安排来到了陶元城身边。
可是现在,她突然很乏了,很想解脱,听天由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胡的话让穆清歌顿了顿,半晌,问道:“你爱上陶元城了,对吗?”
“爱?”云胡摇摇头,一双美眸顾盼生姿道:“这个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说罢,站起身娇媚一笑,作势就要朝着门外走,“不陪你了,你自己呆着吧。”
“云胡。”穆清歌冲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
云胡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怎么了?”
“倘若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穆清歌说道。
“嗯,我知道了。”
云胡潇洒的挥了挥手,重新迈开了步子离去。
穆清歌坐在床上,心底有些叹息,云胡这样的女子,大概是应了一句话:慧极,必伤。
“夫人。”
这时,门外忽然一闪,进来个人影。
穆清歌抬头,看见是阿豆,问道:“瓶子处理了?”
“嗯,被我扔到邑泾河中了,肯定不会有人找到的。”阿豆弯起眸子,像是月牙一般。
穆清歌点了点头,“那便好。”
说着,有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楚怀生一死,陶元城定然会选择一个新的商会主事者,你明日一早再跑一趟,把这消息告诉林管事。”
“嗯,好。”阿豆爽快的应了下来。
于是到了第二天,她一早就去了楚家钱庄将这件事传达了。
回到陶府给穆清歌复命的时候,阿豆说道:“夫人,这两天邑都果然是人心惶惶的,我在路上听有人说当今皇上气数已尽,天齐要变天,也有人说皇上时值壮年,天齐正是鼎盛时期,不可能变天。”
“反正大家众说纷纭,且就那样在大街上谈论,毫不避讳,你说,顾王爷他们真的能胜过陶大人嘛。”
“能。”
穆清歌沉沉道,声音笃定,没有一丝的犹豫。
因为是小产,为了将样子做的像一些,她特意在床上带了好几日。
闲来无事,便问顾子衿把那香囊要了过来,开始一针一线的为上边勾勒鸳鸯。
这是她早便答应好的,虽然做的有些迟,但好在,她还有这个机会去做。
她的绣工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差,好不容易绣完之后,只见那上边的两只东西鸳鸯不像鸳鸯,鸭子不像鸭子的。
一时间,她竟有些拿不出手。
要不告诉顾子衿这香囊被偷了,所以她以后重新再给他绣?
不过哪个小偷会放着金银财宝不偷去偷个不值钱的香囊!不妥不妥。
或者告诉顾子衿这香囊被阿豆弄丢了?
阿豆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眼里闪动着泪花,表示这个锅她并不想背。
总不能告诉他这香囊自己长脚跑了啊。
穆清歌有些泄气,正愁闷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被人从后边抱住。
“清清,傻站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
穆清歌忙将拿着香囊的手藏了藏,干笑一声道:“这风一点儿都不冷啊,这大热天的,又不是真的小产了,还怕吹这点风不成。”
“嗯。”听她这么一说,顾子衿也意识到自己担心过于了,便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发现穆清歌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将她松开大概扫了一眼后轻声道:“手里藏着何物。”
“什么都没有。”穆清歌一脸诚恳道。
“真什么没有嘛。”顾子衿上前一步,凑近一些问道。
穆清歌退后一步,更为诚恳道:“真的什么没有。”
“不如你将双手摊开我看看如何。”料定她手里捏着东西,顾子衿故意这般说道。
“我……”穆清歌有些心虚,心知自己逃不过去,索性将香囊往他手里一塞,“也罢也罢,丢脸便丢脸,你要笑话我大可随便笑话。”
顾子衿将香囊摊开,见那奇形怪状的两只东西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勾起唇角道:“清清,绣的不错,我很喜欢。”
为了不让她不开心,连这等口是心非的话也能说得出来,这般违背良心也实属不易啊。
穆清歌看了看顾子衿,更为羞愧,“我这是手生,下一个,必定会比这个好很多的。”
“嗯,说得不错。”顾子衿将香囊拿在手里细细的摩了摩,然后呢如获珍宝的将它放入怀中,“只要是你做的,便都是最好的。”
说完,又朝着穆清歌迈进了一步。
眼看着对方越逼越近,穆清歌只得节节后退着,最后整个人被抵在榻上,退无可退。
“你……你别靠这么近。”穆清歌别过头,红着脸说道。
“可是我却觉得还不够近。”顾子衿在她耳边轻轻道。
这话颇有些暗示的意味,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的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不由自主的回想到两人缠绵的那夜,两人那般契合。
想着,顾子衿只觉得有些燥热,一只手缓缓搂上她的腰肢。
“你……你别。”眼看着对方眼里的某种东西越来越多,穆清歌有些慌乱的喊道。
“清清,别怕,这次不疼了。”声音变得低沉,顾子衿哄道。
“不,我不是怕。”
穆清歌将他推了推,却并未推动分毫,忙继续道:“不要在这里,我不想在这里。”
在这里,在陶元城的府上,陶元城的院子。
怎么,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嗯?”
顾子衿的动作停了下来了,像是反应了一下,然后眸子中所有的情欲慢慢褪去。
将她拉着坐好,安抚道:“清清,对不起,是我未考虑的周全。”
听着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明,穆清歌松了一口气,“没事,你理解就好。”
“清清,那你便陪我说会儿话吧。”顾子衿目光深深。
其实到了眼下这一步,他心中也是不平静的。
推倒陶元城,对于他来说,或者也可以说是了结了一些事。
当年,先皇还在时,陶元城一直是个不太受重视的小官。
先皇曾说过,这样的人,拥有着雄韬伟略,是决计不甘屈居于人下的,他有着狼子野心,唯有一种办法,便是不让他得势,一直压着。
可他的皇兄显然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他怕先皇偏爱他,将皇位传于他,是以他听从了陶元城的撺掇,两人踏上了同一条船。
刚开始的时候,陶元城确实是尽心尽力的辅佐着他皇兄,而顾子衿本身对皇位也并不在意,所以当两人合谋要置他于死地时。
他唯一有些想不通的是,即便他说了他不要皇位,他皇兄为何还是不肯给他一条生路。
后来,皇兄成功的登上了皇位,给了陶元城护国公的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
而最后果然却也应验了先皇当年的话,陶元城,确实不甘屈居人下,所以他开始了密谋夺位。
好在皇兄到底不是愚昧的,一直也防备着这一天。
而今他愿意再回来帮他,倒不是真的有什么手足情深,毕竟当年要杀他时,皇兄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
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母妃。
皇兄放下话,若是不帮他,那么就将母妃的棺木从皇陵中移出来,一个位分不高的妃子,葬在先皇身边,的确也说不过去。
他想,爱了先皇大半辈子的母妃,一定不愿意同先皇再分开。
所以,他回来了,回来帮皇上平叛陶元城!
那时,适逢陶元城给阿梨下了毒,倒给了他一个回邑都的完美借口。
皇兄怕他生变,特意将母妃的排位从宗祠中放到了生前住过的小院子以此警醒,并且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挪动。
所以,这也就是当初顾子衿待穆清歌去他母妃生前住过的小院子时,为何会说出母妃的排位不得不在这里的原因了。
那个时候,陶元城尚不知他已是决定了靠拢皇帝,所以才叫穆清歌别问太多,知道的越多,他不仅怕陶元城会对她不利,更怕皇兄对她生出杀心。
不过眼下,一切都快结束,很多事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了,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忌,也就可以事无巨细的告诉她。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顾子衿正准备开口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陶元城的声音跟着响起道:“穆清歌,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