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元城,你太过分了。”穆清歌悲戚道。
她虽然不喜被听若背叛,可却是从未想过要她死,且他明明说过会放过哥哥的!
“过分。”陶元城眯了眯眼。
“你诓骗本大人,坏本大人的事就不过分了?”
“那是你自找的。”穆清歌眸子泛起怒意。
是他非要娶她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若不然,她哪儿有那个心思去诓骗他这些。
“哼。”自知理亏,陶元城便也不再争执这些,兀自搭弓拉箭,再次对准了穆清梵。
“你!!”穆清歌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往穆清梵身边跑。
哪知脚步刚抬起,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铃声。
这声音忽远忽近,如珠子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
半晌,大风停下。
定睛一看时,却见穆清梵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哥哥!”穆清歌惊叫道。
“他的命,我保了。”
忽尔,高高的城墙之上,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身影。
是张神医。
竟然是她救走了哥哥!穆清歌有些惊奇,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这般好心。
可穆清梵如今已经安全了,总算叫她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东西,本大人要杀的人你也敢保!”
陶元城的怒气瞬间被点燃,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救走,实在是太有损颜面。
张神医却懒得回答,转而她深深的看一眼穆清歌,从城墙上退了下去。
本以为对方也会顺带将自己救了,可现在看来,她并不打算这么做,穆清歌先是顿了顿,随即也就释然了。
她大概能猜到张神医的想法,她怕是还想着让顾子衿娶阿梨吧。
陶元城被气的眼睛都仿佛在喷火,下一秒,双腿一用力,骑着马迅速的到了穆清歌身边。
伸手将她一提甩在马背上,继而一阵狂奔又回到了阵营前。
穆清梵被救走,彻底的激怒了他,他万不能再让穆清歌也逃走了!
待马蹄停下,再提起穆清歌往身后一扔,陶元城阴沉的吩咐道:“先带回营帐去。”
他今日的当务之急,是先攻破了这城门再说。
“是。”
两名士兵恭敬的站出来,押着穆清歌就往后方走。
穆清歌终归是女子,比不得男子的力气,试着挣扎几下,却丝毫没有挣开的痕迹,是以很快便被带到了他们驻扎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被带到城门口去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看守营地的士兵,偌大的地方,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这两名士兵将穆清歌推搡到一个帐篷内,大抵觉得是个女子,没什么能耐,便也没有多重视,只随意找了几个人过来看着便回去复命去了。
穆清歌冷静的分析着眼下的困境,一个念头忽然自心底升起。
她的指甲内还藏着一些迷药跟毒药,在不引来人的情况下,仅对付外边这几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不引来人呢。
估计她只要一有所动作,门外的那几个人绝对会呼唤其他人的。
在帐篷内努力的思索着,穆清歌索性坐到了地上。
就在一片寂静中,忽然,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交战声。
穆清歌一惊,顿时从地上站起来。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也不知道顾子衿醒过来没有,邑都那边是他率领着士兵在冲锋陷阵吗……
因为身在帐篷内,她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两军交战是多么的激烈与声势浩大,也看不到双方谁的优势更甚。
不过仅是想想,也能猜得到这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战争有多悲恸。
为了防止她逃跑,帐篷外的士兵一直恪尽职守的守在那里。
甚至余下的其他人也因为紧张而跟着跑过来集结到了一起,致使穆清歌完全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交战声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期间,每个人都是紧张万分的,皆全神贯注的倾听着远方的情况,这关乎他们的生死。
穆清歌心里亦有些担忧。
很难想象,若是这场仗输了,等着她的,等着邑都的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看,是陶大人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闻言,穆清歌心里咯噔一下,陶元城回来了!难道他赢了?!
“等……等一下,陶大人好像……好像是在逃命!”
这时,忽然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结结巴巴的。
“真的,是陶大人战败了,他没有攻下邑都!”再次有人惊叫起来。
“快跑,快逃命啊!!!”
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句,外边顿时一窝蜂的乱了起来,大家忙不迭的四下逃窜,眨眼间,帐篷外便空无一人。
这么说,顾子衿他们赢了?!
与之相反的是,穆清歌却是喜上眉梢,抬脚就往外走。
不妨刚跨出去,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眼前一暗,脖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
“顾子衿,你再过来,我就掐死她!”
声音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再没了往日的故作从容,而他身上的衣衫也已经褴褛不堪,眸子猩红,神色是疯狂的,正是前不久还神气的不可一世的陶元城。
他的对面,一对人马正在靠近,为首的,是一身暗红衣袍的顾子衿。
见陶元城掐住穆清歌,他本是面无表情的脸才露出动容之色,停下脚步沉声道:“陶元城,你放了清清。”
“放了她,你能放了我吗?”陶元城反问。
尽管他知道,在有了谋反的行径之后,天齐决计不会再容得下他。
顾子衿没有回答,脸色寒冷的吓人。
陶元城紧了紧掐着穆清歌脖子的手,“放我走,我保证此生都不会再踏入天齐。”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是不甘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自己会输,就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人马中有一半是顾子衿一早特意安插进去的一样。
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败得这么一塌糊涂,这么溃不成军。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以前是真的小看顾子衿这个人了,他深谋远虑和运筹帷幄的本事,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而这厢,穆清歌因为长久都呼吸不了,只觉得无比难受,眼前一黑,就要晕死过去。
陶元城还指着她换得一条生路,自然不会此时就让她死,于是忙将扼住她脖子的手松开,转而用剑抵了上去。
“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穆清歌才终于缓过劲儿来,恨恨道:“陶大人不是威风的很么,如今也要靠着这种行径谋生路?!”
这话正戳在陶元城的痛处,他向来高傲自大,眼下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恨不得就地自刎。
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死,极力压制着怒意道:“贱人,你少说这些风凉话。”
说完,望向顾子衿道:“用她的命换我的命,你到底到底不同意。”
“自然不同意。”
顾子衿还没说话,忽然被穆清歌抢先答道:“今日就算是我死,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她绝不会让陶元城就此逃脱。
“你闭嘴!”陶元城瞬间暴跳如雷,把剑往深压了压,她雪白的脖颈上便多出了道鲜艳的红色。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能拉着你陪葬,也算是不亏了。”
“那就动手啊,为什么不动手。”穆清歌故意激将道。
“顾子衿,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倘若你答应他的条件,我便咬舌自尽!”
“你别逼我!”陶元城说的咬牙切齿,眼珠子似乎都快要瞪出来,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整个人看起来可怕极了。
“就是逼你又怎么样。”穆清歌目光带着嘲讽。
“贱人,我杀了你!”陶元城顿时被气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也受不了一般,手上略一使劲儿,锋利的刀刃便割了下去。
穆清歌闭上眼睛,平静的接受死亡的来临。
其实这样也好,这样一来,上一世所有伤她的的人也算是全部得到了报应。
如李欣儿一家,如楚怀生,如……陶元城!
她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清清~”
一阵刺痛传来,倒下去的时候,她听见顾子衿撕心裂肺的声音,轻轻转过头,就看见他发了疯似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或许,还有最后一个遗憾吧,遗憾不能陪他到老了。
因为这一声,陶元城忽然惊醒过来,恢复了理智。
他看着手里带血的剑,忽然避之不及般的扔到了地上。
一瞬间,他有些懵。
他真的亲手葬送了她的性命,也葬送了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不过,她也的确该死!
陶元城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其实他真的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闹到了现在这样非要生死相向的地步,明明很多年以前,她是那样的爱他。
蓦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在皇宫相遇的时候。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本是百无聊赖的围在穆老爷身边打着呵欠,却在透过层层宫闱看到他时,一双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她的胆子那般大,明明是个女儿家,却没有任何胆怯的跑到他面前掷地有声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清歌喜欢你。”
那个时候,她的眉眼弯弯,浑身都散发着张扬的气息,天不怕地不怕的,全然不管在说出这句话后被惊掉一地下巴的朝臣。
也是从那个时候,大家传开了穆家的小女儿不知廉耻的事迹来。
她的名声,自此差的一塌糊涂。
其实细细想来,他这一生,遇到过很多女子,可她们却都在他以为她们是自己人的时候弃他而去。
他以为李欣儿是自己的,可她却嫁给了顾天煜。
他以为穆清歌是自己的,可她却什么都是诓骗他的,而且恨不得他死。
他以为云胡是自己的,可如今云胡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原来,他才是最悲哀的那个人,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陶元城忽然有些茫然,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才会是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
“啊!”
嘶吼着仰天长啸一声,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旁,顾子衿提刀,手起刀落,一阵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洒在地面,蜿蜒着流向四方。
这样的颜色,妖冶至极。
“清清。”
做完这件事,顾子衿重新将穆清歌抱了起来,他的步伐沉重,一步一步的向着城门内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有侍卫小心翼翼的在前边提了灯照明,他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着。
他不愿相信,清清会这么轻易的逝去。
她一定只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他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他承受不起那种绝望。
心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割一般疼,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
回城的路上,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这是白天的战场造成的,有太多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这里,整个天地都像是也在为此悲恸的哀嚎。
而进了城,里边的百姓眼下这个时间睡的正香,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为了他们的安稳,有人失去了什么。
不曾亲眼见过,便不能体会其中的惨烈。
因王府之前被人一把火烧掉,现在正在重新修建,于是顾子衿便带着穆清歌到了商陆。
慢慢将她放到床上,他的动作温柔至极,就像是害怕吵醒她一般。
“清清,我曾许诺会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回王府,如今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待王府一修好,我便娶你过门可好?”顾子衿轻轻的坐下后问道,语气带着宠溺。
说完,又兀自答道:“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愿意的。”
“对了,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你绣的那鸳鸯啊,真真是丑极了,所以,你须重新为我绣一个。”
“还有,下次若是再敢对我用迷药,我定会重重地罚你。”
顾子衿坐在一旁温言软语的说着,就像只是两个人只见再寻常不过的交谈。
可是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忽然就红了眼眶,然后声音嘶哑道:“清清,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忍。
余下的日子还那么那么长,没有你,我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