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我在心里劝着自己,既然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不了主,又抗争不过,那就听天由命吧,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看见灶房的门开着,我直接走进去想寻些吃食。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的人生将进入另一个未知,明天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先吃饱了再说,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
一进门就看见放在灶台上的用油纸包着的两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大块卤牛肉和一大包点心。
肯定是佟庆年和佟安卖了草药以后买回来的东西,也不知道用来准备孝敬谁的,反正我知道他们是一星半点都不会给我吃。
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吃。卤牛肉好香啊,点心好甜啊。
这是在佟家的最后一顿晚餐,我大快朵颐吃得十分痛快。
等刘翠花那个母老虎发现时,我已经吃得一干二净,连一点儿渣子都没给她剩。
“哎呀!这个贱货居然把牛肉和点心全给偷吃光了。”她尖利的嗓音顿时传遍佟家的各个角落。
“什么?二斤卤牛肉和二斤点心全吃光了?”佟庆年和佟安闻讯也跑过来。
佟庆年铁青着脸指着我,“真应该早早把你卖了,这是你能吃的东西吗?佟安看上了孟家的姑娘,我准备让媒婆去孟家提亲,这是送给媒婆的东西,不料却被你给吃光了。”
“这么多东西你也吃得下,怎么不撑死你?”刘翠花一看有男人撑腰,直接像往常那样脱下鞋底子准备来扇我。
我也飞快的脱下鞋,举着鞋底子跟她对峙着,“我吃都吃了,你要想吃的话,我吐出来还给你吃。”
我到他们家这么多年,刘翠花向来说一不二,我挨打挨骂统统一声不吭的忍着,哪敢说半个不字?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要把我推进火坑,我还犯得着再跟她们客气吗?
佟庆年和佟安吃惊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一向温顺懦弱的我居然向着婆婆举起的鞋底子示威。
“反了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婆婆?”佟庆年怒喝着就要上来打我。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一个人影大步跨进门来。
竟是姚清远!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他,怎么来了?
紧跟在姚清远身后又进来一个人,是佟家村村长佟柏山。
佟柏山可是佟家村德高望重的人,是和赵县令说过话的人,佟庆年和刘翠花一看见他,马上眉开眼笑的打招呼,“村长来了,有失远迎。”
说着,便一脸恭敬的将他迎进了堂屋。
佟柏山背着手,摆出一脸乐呵呵的样子说,“庆年啊,你们家可交上好运了。”
佟庆年一听这话,急忙回头跟刘翠花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一脸茫然。
估计心里在想,刚死了儿子,一屋子霉运还没散尽,交什么好运?
佟柏山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清了清嗓子说:“姚家的长子姚清远可是我们方圆几个村最有才气的书生,深得赵县令赏识。
他说他昨日前去拜会了赵县令,那赵县令向来崇尚妇德妇贞,早就有意在方圆几个去村子寻找一个未改嫁的寡妇,将她列为为亡夫守贞的榜样。
到时候还为她立贞节牌坊,不光是你们家,我们整个佟氏家族都将以她为荣。
我们佟家村只有两个寡妇,村西的佟张氏是老寡,但她不守妇道,经常偷汉子。
所以这贞洁女的人选,当然非你家新寡的小玉莫属。因此你们全家一定要善待小玉,让她好好留在你们家。
因为一旦为她立上贞节女的牌坊,你们家可就从此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村长的话为佟庆年和刘翠花描绘出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他们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忙喜滋滋地拱手向村长致谢:“那太好了,多谢村长提携。”
“这事儿多亏了清远在赵县令面前提及,否则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轻易落在你们家头上?”村长一脸欣赏的看着姚清远。
“多谢贤侄在赵县令面前替我家美言。”佟庆年一副讨好的模样。
姚清远淡淡地说,“要立贞洁牌坊的女人,可是你们全家的荣耀,谁要是虐待她,被赵县令知道了,那可是要怪罪的。”
“不会不会,我们全家从来都没有虐待过她。”佟庆年和佟刘氏互相对视了一眼,晒笑着说,“只要小玉好好守节,我们全家拿她当菩萨一样供奉着。”
全家毕恭毕敬的将村长和姚清远送到了大门口,我始终没敢抬眼看他,唯恐被别人看出什么给他惹下麻烦。
可我仍用眼睛的余光感受到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温暖着我。
他真是及时雨,为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这么大的恩情,我简直无以为报。
此刻,我的心情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不用再被卖到窑子那个火坑了,我可以好好活着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焦顿时化为乌有,我长长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里都是满满的清甜。
我开心的去喂院里的鸡儿鸭儿,还有圈里的猪儿,它们一边吃食,一边欢快的冲着我摇尾巴,似乎在感谢着我对它们的照顾。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它们对我有感情。
“小玉,以后这些脏活粗活你都不用干了,由你大嫂来干。”公公佟庆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冲我展露了笑颜。
“爹,凭什么呀?不就守个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以后还得我伺候着她。”柳慧儿不高兴的嘟囔着。
佟庆年撇了一眼她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守节可是大事,将来要是立了牌坊,那可不光是光耀门楣,而且钱财名利一并跟着滚滚而来,我们全家都等着跟她沾光吧。”
柳慧儿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还想辩驳,但看了一眼公公的颜色,只好识趣的闭上了嘴。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去灶上做饭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为她做丫鬟这么多年,也终于轮到她伺候我了。
从此,佟家人再也绝口不提将我卖到窑子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