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远抬头看着眼泪眼朦胧的我,轻轻对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孩子跟我分别了这么多年,他小小的心里肯定不知道有我的存在,竟以为我是想伤害他的坏人。
我要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明白,我是世上最惦记他疼他爱他的亲娘。
哄了好一会儿,看着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姚清远急忙叫人把吃的拿上来,孩子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饿坏了。
姚清远坐下来,将孩子抱在膝上,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不烫了才喂给他吃。
孩子怯怯的看着勺子,并不敢张口,如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缩在他的怀里。
“曦儿乖,吃饭了,你一定是饿坏了,不要怕,有爹抱着喂你吃,坏人来了,爹把他打走。”
他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慈父,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这个孩子的疼爱。
哄了好久,他终于肯张口吃饭了,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噙着眼泪笑了。
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鸡鸭鱼肉,想必孩子饿极了,看到并没有危险,便伸出瘦瘦的小手一把抓起来就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不留神,竟一下子噎得咳嗽起来。
这些年里,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吃过这些好东西,只能以冷饭剩汤来果腹,所以才饿得瘦成这样,这些年里,他或许挨过无数次毒打,所以才战战兢兢怕成这样。
看着他的模样,我忍不住泪水长流。
姚清远为孩子拍着背,轻声哄着他,“乖,你慢慢吃,桌上这些都是你的,以后每顿饭爹都亲自喂你,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眼圈已经变得通红。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着,眼里泛起一片阴鸷,“赵桐,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东西,吃饱后,便在姚清远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现在能给我抱抱吗?”我眼巴巴的望着他的小脸,声音里都带着渴望。
姚清远轻轻将孩子放进我的怀里,我紧紧搂着他,目光始终落在他小小的脸上,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七年肝肠寸断的牵挂,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想念,今日,我终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这种感觉,如同在梦中一般。
“我的孩子,我们再也不分开……”我的眼泪无声的在脸上肆虐,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瘦弱的脸上。
将孩子抱在怀里,感觉他是那样瘦弱,那样轻,或许这些年,他从未吃过饱饭,从未被好好对待过。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我的心如同被猫抓一样难受。
姚清远坐在我旁边,目光也始终落在孩子小小的脸上,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着我掉落在孩子脸上的泪水。
“玉儿,别难受了,一切都过去了,带着孩子跟我回家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们母子半分。”他将手从孩子的脸上移开,轻轻环住我的腰。
“不……”我抬起泪眼看着他,“我……不想回姚家,我只想跟孩子好好在一起,不想被别的人和事打扰。”
“你放心,我回去就一封休书打发了赵小蝶,我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堵心。”姚清远站了起来。
“可是……清远……”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休不休赵小蝶是他的事,可是,跟他回姚府,我心里还是不愿意。
我是被他休了的人,就这样重新回去算怎么回事?若欧阳一鸣回来了,他定会认为我跟姚清远重新复合了,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失落?
“你等我几个时辰,我去处理好这件事,就来接你和孩子回去。”他急忙走了,安排了几个随从守在楼下保护着我们母子。
我凝视着孩子熟睡中的小脸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我轻轻抱起他,抓起桌上的小包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看着守在大门口的几个随从,我绕了一圈,从后面的楼梯悄悄下去,从那个小小的后门溜走了。
我知道姚清远想和我破镜重圆,可是一时半会儿,我只沉浸在母子团聚的喜悦中,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件事,我只想跟孩子好好待着。
重新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我始终舍不得放下孩子,一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如同搂着一颗失而复得的夜明珠。
不,与我而言,夜明珠岂能与他相提并论?他是我无价的珍宝。
半夜里,孩子睡醒了,他抬起小小的脑袋借着窗外隐隐约约的月光,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紧紧搂着他的我。
片刻之后,他再次失控地大叫着从床上爬起来,拼命地想要逃走。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怕……”
他的叫声是那么惊恐和凄厉,在静谧的深夜里更使得他娘我心惊肉跳。
“我的孩子,你不要怕,我是娘啊……”我想搂住他,安慰他。
可是他依旧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拼命挣扎着,挥起瘦弱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打着我,抓着我。
“走开,不要靠近我,不要用针扎我,不要拿火烧我,不要用刀杀我,不要放狗咬我……”他凄厉的哭嚎声颤抖着,沙哑着,瘦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我的头发被他抓得凌乱,脸上也被抓出好几道血印子,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比刀割还疼。
原来我的孩子,他曾经经历过这么多的折磨,他竟然被人用针扎,用火烧,用刀割,放狗咬……
小小的他,曾经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恐惧,痛苦和绝望?
这怎能不让我这个做娘de心痛如刀绞?
我宁愿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是我啊?
“我的心肝,对不起!都是娘不好,七年前将你弄丢了,害你受了这么多的罪……”我哭着伸手想要去抱他。
看着我伸过来的手,他的眼里满是惊恐,飞快地跳下床,躲到桌子底下再也不敢出来。
我哭着趴在桌子底下,一声声的唤着他,伸开双臂哀求着他,让他到娘怀里来,有娘在,没有人再会来伤害他。
可是他始终缩在那里不敢出来,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我,唯恐我会靠近。
我可怜的孩子在桌子底下缩到天明,而我也坐在地上哭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