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安接过她递来的纸张,边角微黄,明眼人一看便知放了有段日子,而且他从未听说过买灯还需猜谜的,怕是云言风突如其来。谜题简单,全是些猜字的,几乎不用过多思考。
“你喜欢的话……。”沈梓安顿了顿,语气轻缓,“猜了一猜也无妨。”
沈梓安是一番好意,特地带她来散心,纪梦夕垂眸看了一眼花灯,不知想到了什么:“好。”
今日太多不正常的事情发生,沈梓安心中也无多少把握,得到她应允,心神一松,随意拿起一张开口道:“这第一题,李字少了木,不作子字猜。答案便是一。”
李字“少”了、木,故而将字拆开,去掉这两个字,就只剩下“一”。
云言风微微点头,将眸光从纪梦夕身上移开,清润道:“公子请继续。”
第二张纸写的则是燕山有只燕,头尾全不见,心口送猎人,翅膀在伸展。沈梓安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燕去掉头尾,舍去口字,就剩翅膀在伸展,故而北字。”
云言风心中无奈,也瞧明白了纪梦夕不想猜的原因,这是去年的题,简单是简单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乐子,偏就沈梓安不懂得利用机会,平白将气氛弄得尴尬。
“这位公子已经答了两题,姑娘可愿接下第三题?”云言风想了想,解释道,“两位都是聪明人,纸上的题太过简单,谈不上考验,故而最后一题由我出。”
指腹敲在柜沿的轻响声惹得纪梦夕太抬眼瞧了过去,沈梓安神色平淡,深邃的眸子犹如无边的汪洋净水,没有半分波澜,她偏瞧出了些许不悦。
“……公子请说。”出口的话滚了滚,纪梦夕张口哑声了一会儿,才将话吐出。就差那么一点,纪梦夕唤出了他的姓氏。
“一生无邪,半尘不染。”瞧见纪梦夕思索的模样,云言风心满意足的重新做回椅子上。
纪梦夕沉吟道:“止加上一为正,正义通无邪,尘的一半取土。此乃“址”字。”
云言风浮出一抹淡笑,将花灯拿了出:“姑娘聪慧,这灯便送与你们。”
“多谢。”纪梦夕微微颔首,原有的激烈情绪褪去,不再久待,虽着沈梓安一同离开,花灯被芳玉带了上。
花街热闹不减,一走出来便能听见喧闹声,沈梓安走了几步,面前就是那条河流。二人来到搭建延伸出去的木桥,桥头挂有灯笼,照着清幽的水荡起涟漪。
“这儿放吗?”纪梦夕抬眼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不陌生,但也不熟悉,她甚少出府,或许是偶然路过。几名女子许愿放灯,同样还有书生吟诗,手上拿着一本书。她好奇的多看了两眼,此刻天色已暗,书生是怎么看清楚字的?
“这里很好。”随着沈梓安话落,来了一名放灯的女子,看着这儿站了几人,为首的男子俊美儒雅,她脸蛋儿一红,蹲下.身的放灯许愿,匆匆离开。
纪梦夕从芳玉手上接过灯,学着方才女子放灯的模样,点燃灯芯,半蹲下来,平稳的放在水里,看着花灯飘远,她闭眼许愿,祈求她所在乎的人,半生无忧。
芳玉跟在身后,清楚的瞧见沈梓安的眸光一直注视着纪梦夕,芳玉蹙着眉,觉得沈梓安所表现的好意太过,再则一同放花灯,被什么人看见了,岂不是又闹出天大的误会。
“你认识方才店铺的男子?”沈梓安语意不明地问。
纪梦夕刚站起身,眸子还落在莲灯上,怔了怔,摇头道:“不认识,只是长得像我一名故人。”
沈梓安明白不该再问下去,却仍止不住心中无端泛出的酸意,糅杂着愤恼:“他人呢?”
纪梦夕面朝长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死了。”
“……。”沈梓安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抿着唇,半响才道,“对不起。”
纪梦夕从回忆中走出来,摇摇头:“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府,今日谢谢你。”
沈梓安没再说话,目送着纪梦夕带着丫鬟消失在阑珊的灯火下,逐渐模糊。
“主子,可要回府?”秋闻见他久久未动,出声试探。
沈梓安眯着眼,眼底尽是寒霜:“去查清楚,她所说的故人是谁。”
“属下遵旨。”秋闻抱拳行礼,快步离去。
在四下无人时,纪梦夕不如表面那般温婉坚韧,眸中总有化不开的悲伤,起先他以为是纪梦夕对自身悲凉有感而发,直到接触得深了,他才知道,那一抹悲伤并非源于她,而是因为其他人。
云言风的底细,他一清二楚,就如如同云言风的错愕,明确表明了,他们二人并不认识。
纪梦夕回到府中的时候,门口有小厮守着,得知父亲已经回来了,并且派人找寻过她。纪梦夕无端想笑,去往院子里请安。
纪池捋着胡须,上下打量纪梦夕几眼,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旁坐着的纪欣然皮笑肉不笑的勾着唇角。
“二妹妹的脚程不太好。”
纪梦夕欠了欠身:“女儿没走大道,这才与仆人错过,让父亲担心了。”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纪欣然气恼,哼了一声。纪池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看着纪梦夕却是冰冷。
“今日的事,你回去好好反省。”
纪梦夕垂眸藏去眼底的嘲笑,低声道:“女儿知错。”
……
长河边沈梓安二人各怀心思离开,那边云言风也不好过,本是替人顾店,谁曾想惹得沈梓安不悦,有被友人抱怨他乱送东西,直到答应帮他多卖出几盏,友人才没有继续念叨。
“……公子,可是方才的花灯不满意?”云言风正在给进来的女子挑选花灯,余光瞥见走来的沈梓安,身边没有纪梦夕的身影,秋闻也同样不在。
沈梓安看着他替姑娘们选好花灯送客,店内只剩两人,他淡声询问:“你可曾见过与你相似之人?”
明白他是为谁而来,云言风勾着唇,意味不明道:“这一点,我想没人比公子更为清楚。”
模棱两可的答案,沈梓安难以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