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池今日下了早朝回来,收拾妥善没多久,就听毛管家说纪梦夕求见,他皱了皱眉,一时摸不透纪梦夕来这里的原因,对管家说道:“让她进来吧。”
纪池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袖子,身旁伺候的小厮立即奉上的茶。
“女儿给父亲请安。”纪梦夕低眉顺眼的欠身行礼。
纪池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看了一眼下面的椅子,淡淡道:“坐吧。”
纪梦夕温顺的坐在椅子上,立刻就有下人奉茶,她低声道:“女儿回去细细反省,觉得之前太过自私无礼,全然没顾忌父亲的感受,便想着好好与父亲谈谈。”
纪池轻轻吹了吹茶汤飘浮的翠绿茶叶,抿了一口,颇为讶异的看向纪梦夕,放下茶杯,细细想了一下:“你又生了何种心思?”
“女儿只想认错,慢慢与军帅府拉开界限。”纪梦夕拿着手绢轻轻地说,眸中一片真诚,全然瞧不出半分虚假。
纪池沉吟不语,总觉得不妙,之前他苦劝了那么久,她全然不肯改变主意,如今为何又愿意了?总归是有某种原因,他难以相信纪梦夕所说:“军帅府是你的倚靠,有极大的帮助,我并非不喜,何须拉开界限?”
纪梦夕半句都不相信他所说,之所以现在闹得如此僵,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军帅府,又加上冯氏经常吹枕.边风,纪池那么一个不甘平凡的人能喜欢她才是真的奇怪。
“我知父亲宽宏大量,无需为女儿掩盖行错的脚步,我错了就是错了。”纪梦夕顿了顿,继续说着违心之语,“相府才是我的家,是我终生要供奉的地方,我内外不分,岂非大错特错?”
纪池心有所思的抚着胡须,久而未答。
屋内一时静谧,纪梦夕拿着手绢,小手指拇轻轻磨蹭绢上微微凹凸的荷花绣纹。
“你想直接与军帅府断开往来?”纪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老谋深算的眼中满是算计与顾虑,他最担心是纪梦夕听了那边的话试探而为,不过这也无碍,如今只剩一张脸皮,若对方真敢这么做,他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十几年。
“非也。”纪梦夕思索了会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纪池,“若我直接与军帅府拉开距离,他们必定会将错怪到父亲身上,以为是你逼迫导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打算一点点的来,先将府邸里军帅府的下人换出去。”
连这一层顾虑都想到了,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如此。
纪池问道:“如何换法?”
纪梦夕嘴角浮出一抹浅淡的笑:“当初我从军帅府带回丫鬟,是因为人手不够,若我院中的丫鬟多了,芳玉她们岂有不辞回之理?”
这办法虽算不得好,但总归是个办法,纪池细细想了想,将想要说出去的话咽回,换了毫不相关的另一句:“你想将谁调去五合院?”
纪梦夕没有直言,反将这个问题抛回纪池:“父亲认为呢?”
纪池端着茶杯浅饮一口,语气平淡:“这是你院子的人,自然由你决定。”
“女儿确实看中了一个丫鬟。”纪梦夕不再推来推去,说出了她这次主要的目的,“但她是姐姐身边的人,名唤玉清,女儿不知该不该讨。”
玉清这个名字不陌生,记得是犯了错,被打了数鞭,也调离在其他地方,应该是纪欣然不喜欢的人,他已有答案,应道:“我考虑。”
听着这句话,纪梦夕就明白父亲心动了,若是如此,后续的事情全然不用担心,她起身走到中间,欠身行礼:“多谢父亲。父亲还没吃饭吧?女儿已让下人准备好,就在主屋内。”
望着纪梦夕柔美的笑容,纪池忽地想起了她的母亲,却只在一瞬,很快就抛之脑后:“走吧。”
纪梦夕点点头,跟在纪池身后。
稍晚的时候,纪梦夕待在五合院,夏禾被她唤了出去,去请教苏大夫如何消除魇香的影响,她身边有小月与玉清陪着。
玉清做事利落谨慎,比之当初的小翠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正在思考如何避开眼线,就听见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冯氏让她去一趟。纪梦夕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感叹纪池的动作果然快,消息很快就来了。
冯氏的院子内,她吃了几勺一碗莲子羹,瞧见纪梦夕走进大门,欠身行礼。
“虚伪功夫就免了。”冯氏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手段倒是高明,居然直接说服了相爷同意。你恐怕忘了,这个府里当家主是谁。”
纪梦夕拿着团扇,缓缓摇着:“母亲怕是误会了什么。”
这种自欺欺人的回答,冯氏摆了摆手,冷笑道:“你的真面目我还不了解吗?尾巴别翘太高,有朝一日怎么被砍的都不知道。”
“母亲的话,我记着了。”纪梦夕语气平淡,并没有被她激怒,“若无他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母亲了。”
“纪梦夕,你未免太嚣张了!你以为这一局你真的赢了吗?”冯氏怕影响腹部的胎儿,按压住怒气,没有爆发。
“当然。”纪梦夕不知想到了什么,些许得意的挑眉,“你以为你们的算计我不知道吗?未免太天真了。你想在五合院放内应,我成全你,现在你我算是扯平,未来如何,看谁技高一筹。”
纪梦夕转身离开,留下越发愤怒的冯氏。
她言语之间的暗示很明显,看来她的身边真的有内鬼,如果不找出来,她仍旧是吃亏。
张嬷嬷恰逢此事进来,端着几小碟糕点,动作轻柔的放在茶桌上:“夫人,你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好了。”
冯氏相信的人不多,张嬷嬷是其中一个,她知道自己大部分的事情,上次魇香的事情,导致她心中的怒火爆发出,由此也可见张嬷嬷对她不满。
“下去吧。”冯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张嬷嬷忽地背颈发寒,她太熟悉这种怀疑的眼神,手指微微颤抖,按压下紧张的心跳,连忙应道:“奴才告退。”
张嬷嬷仓促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