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沉了下来，韩凛刚刚开完组织内部会议，踩着夜色进车。
上次故意放出秦振飞骨灰的消息，然后让秦家的仇家在他的意料之中去争夺，只是没有想到齐军会突然横插一脚，还赶在了他之前。
先不说手下的人为什么会大意，按照齐军这一次成功的行动来看，他显然是一直都默默窥伺着身边的一切变化。
如同一条毒蝎，藏在暗处。
点燃一根烟，手臂慵懒的撑在窗沿，打开挡风玻璃，让冷风吹进来，疲惫感在无形中散开。
秦振飞的骨灰从秦筌影手中拿出来好拿，从齐军手中拿就不一样了。
今天给齐军的文件，是公司最近着手最大的一个项目的所有资料，这一给，无异于拱手相让。
虽然损失不大，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不是齐军手上拿着他想要的东西，他又怎么会跟着他的摆布。
最后该给的给了，齐军临时又变卦，说诚意不够。
韩凛差点没有把齐家在城西的港口端了，像是宣泄一般，看着场面被砸的越乱越解气，越气越觉得不够。
冷静下来，他和齐家的渊源越结越深。
烟在风中吹的火光零星，渐渐燃灭掉整根烟。
他松开了手指，任烟蒂在昏暗的空中坠落。
驱车回韩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熟悉的声音，秦筌影本就睡眠很浅，耳朵在听到楼下跑车开进宅门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浅白色的光线笼罩中，她不由的绷紧了身体。
隐约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专属于韩凛沉稳，利落的脚步声。
韩凛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间房间了，因为里面空落落的让人窒息。
虽然里面的气息是熟悉的，里面的装潢还是不变，但是让他踏进这间房间的理由，从来都只是因为住在这里面的那个人。
此时他的脚步停驻在这扇门前，她就在里面。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接开门，手抚上门把，迟迟没有动作。
他似乎能想到，她正躺在床上，也许睡的很安详，又或者还没真的入睡。
这个房间，她没住了很久，就有多久没有被精心安置过。
里面的安眠香，也已经空了很久。
她应该没睡。
他也能想到，他进去，她醒来，然后问他，她父亲呢？
他该怎么回答。
第一次退却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再说谎。
第一次骗她时她那眼神，还有她的泪，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上，直至很多个梦里。
她在墓地里问他：“这是我爸爸吗？”
他回答：“是。”
那是在梦里的回答，他说了实话。
当时的他，回答了不是。
那个时候，她还是相信他的吧。
收回了门把上的手，直直立在门前的身影，在昏暗中显的落寞而寂寥，缓缓的转身，进了书房。
酒精和烟，最配夜色，让人陷入一阵无底的深渊。
可以不用挣扎，放纵自己下坠，也不需要谁的救赎，深渊里谁都是一身污泥。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闯入这片深渊试图自由而狂奔不停歇的人，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韩凛站在窗前，看着夜色渐渐泯灭，天色朦胧开始泛白。
迎接来新的一天。
手边是空了一半的酒瓶，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在晨光熹微的时候，留下窗前一片的狼藉，出了韩宅。
“昨晚凛没有回来吗？”海瑟琳睡眼惺忪，端着热咖啡跟在徐管家的身后问。
徐管家正在准备早餐，手中的动作愣了愣，没有说谎：“回来了一趟。”
“我就说嘛，我说我好像有这么一种感觉，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吧。”
“那干嘛不留下来吃早饭？”
“…少爷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
“哦…”海瑟琳想起正事：“徐管家，你今天能不能让人帮我准备些凛喜欢吃的食材，我要给凛做饭。”
徐管家愣了愣，又劝道：“直接安排人做就好了。”
“不行，不够诚意，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主动出击，目标凛的心里。”说完，海瑟琳还做了一个发射的动作，正好指向出现在楼梯口的秦筌影。
秦筌影将她的话都听进了耳里，保持着沉默走至餐桌旁。
“所以，徐管家拜托了。”海瑟琳转身对徐管家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客气了。”徐管家应了下来，海瑟琳情绪高涨的在秦筌影面前坐下。
海瑟琳想跟她聊天，她都是简单的回应着，口吻语调都冷淡的不行，最后海瑟琳只好放弃。
“真难想象你和凛这么多年是怎么相处下来的。”海瑟琳纳闷道。
她微怔，然后自动过滤掉无关紧要的话。
吃完早饭后，她打算上楼。
海瑟琳叫住她：“你不帮我准备食材吗？”
她皱着眉头转身，看见海瑟琳一脸的可怜兮兮。
大大的问号写在她的脸上，语气不佳的问：“现在几点？”
如果她记得没错，昨天海瑟琳说的是做晚饭，现在才刚刚吃完早饭。
而且她也没答应要帮她一起准备。
海瑟琳坦然的回答：“七点半。”
并没有对时间有任何的异议，海瑟琳解释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会，我需要先学习一下，练习练习嘛。”
“那你随意。”
跟她没有关系。
转身的动作被一个利箭般的身影拽住。
“放开。”她头也没回的冷声说。
“你不帮我吗？”海瑟琳的手丝毫没松开的意思。
“不帮。”
“那我不放。”
……
于是，最后的场面是，海瑟琳强拉黑着脸的秦筌影进到了厨房。
海瑟琳非常自信的拒绝了徐管家的帮忙，把他“赶”出厨房。
海瑟琳一身便装，早就有所准备的撸起了袖子，望着秦筌影问：“好了，第一步需要干什么。”
秦筌影面无表情，可以和冰箱里的冰块相媲美了。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睁开，耐心全部用上，扫了一眼面前摆放的各色食材。
能认识的，不多。
但海瑟琳却把她当成了专家，这场大工程的指导师。
她又将这些花花绿绿望了一遍，指了一个认识的菜：“洗了。”
海瑟琳照做着，小心谨慎的模样并没有多大杂念。
徐管家敲了敲门，还想问问里面的她们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他也不放心她们两个人在里面瞎倒腾。
海瑟琳嗓子一张，清脆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徐管家，你别管我们了，筌影会告诉我怎么做的？”
她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一次没有纠正海瑟琳对她的称呼。
只是她什么时候说过，她会做了？
一个连厨房都没怎么进过的人，要让她做出一顿晚餐，那是无稽之谈。
也是对厨房的旷世奇灾。
最后秦筌影终于看不下去，夺过她手中的勺，不太熟练但是相比海瑟琳来说简直专业的将菜板上被切成畸形的配菜一点一点放进锅里，搅动。
傍晚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韩凛今天倒是回来的很早，徐管家早早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海瑟琳和她在厨房为他准备晚饭。
海瑟琳兴高采烈的把韩凛拉到餐桌旁，像是惊喜般的亮出辛苦了一天的劳动成果。
“你做的？”韩凛脸上的神情不咸不淡，语气也平如直线。
海瑟琳点头。
韩凛称赞般的点了点头，望了一眼一旁的秦筌影，评价道：“果然菜色极差。”
桌上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没错。
只是菜色极差，和他记忆中吃过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