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嘴角浮起一抹嘲讽。
“你的意思是,重要?”
韩凛手下动作一滞,连带着目光也愣了片刻。
这个回答,她不是真的想要知道,韩凛也不会说出口。
韩凛甩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刚进来时的冷漠。
他推开两步,视线更方便的垂落在她的身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整个人似乎能和昏暗融为一体:“我再问一遍,对海瑟琳动手的原因。”
突然失去了可以撑架的力度,又由于长时间的蹲姿,秦筌影脚下的步伐有点发虚。
站稳之后,她没有立即回答韩凛的问题。
垂着的头似乎是在沉思,而韩凛也不着急,站在她的三步开外等着她开口。
沉默的时间可以用分秒计量,可是对秦筌影来说宛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冗长。
谎言和真相,在他们之间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
因为本就没有信任的存在。
所以她没有选择撒谎。
“我不是想杀她。”虽然答非所问,但是她的话还是让韩凛冷冽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要杀海瑟琳。
如果她要杀海瑟琳,子弹就不会落在手臂上。
哪里最致命,她不该不知道。
他没做回答,等着她的下文。
秦筌影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开木仓,是因为救她。”
“她和苗羽然之间的债,本该是我的,理应由我来承担。”
她的回答听上去模糊不已,但是韩凛却听明白了。
苗羽然的事情,他早就清楚的知道。
所以,他知道她没有在撒谎。
但即使如此,他眉间紧锁的阴郁一直没有散开。
一个区区苗羽然,能让她处于这样的地步。
这才是让他意外的。
空气中再次安静。
“说完了?”
“嗯。”
她轻呼出一口气,也许是因为轻松,也许是因为地下室里的寒温。
“你信吗?”
这个问题问出之后,秦筌影有了数秒钟的愣怔,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却得到了回答。
“嗯。”
韩凛的回答很轻,却也很清晰,从他低沉的声线中传出,隐约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缓缓的抬起头,视线捕捉到混沌不清中韩凛的黑眸。
真的信,还是假的信?
这个问题在胸腔中作祟。
不过很快被驱散,因为韩凛不屑撒谎。
她的视线变的轻柔,有点不肯定刚刚自己听到的回答。
直到后来,韩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手上已经拿起了木仓,在朦胧的光线中对准了她。
他的视线冰冷,犹如他拿木仓的动作,不带有一丝的温度。
一声木仓响,炸开凌晨时分的寂静,划破地下室里的寂静。
子弹钻进她的血肉,炽热的灼烧感迅速席卷她的皮肤。
伤口处在往外涌血,血腥味慢慢充满这个狭窄又密不透风的空间。
她只是皱眉,看着刚刚对自己开了木仓的韩凛。
他的神色淡漠,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除了在身上只有她自己能够感受到的疼痛,什么也不留痕迹。
她缓缓的垂回视线,确定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回答。
又或者是会错了意。
韩凛会信,除非人人都是哑巴,失去了说话撒谎的资格。
低头的时候,她的嘴角掀起一抹惨淡的弧度。
这个时候,韩凛的声音才又恢复到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冷。
“这一木仓,是还海瑟琳的。”
她似乎嗯了一声,但是她听不太真切了,那一木仓夺走了她的体力,脚下本就乏力的步子彻底变空。
全部的神经,没有因为手臂上的木仓伤而集中,反倒是涣散凌乱到不堪。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又产生了一种错觉。
错觉自己跌入了一个熟悉且带有温度的胸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不是错觉,是梦。
梦里有充足的阳光,有温柔的海风,有淳朴的行人,还有温馨的海边小屋…
落入视线的,是韩夫人阴沉的脸。
她张了张口,声音喑哑:“韩夫人。”
“别叫我。”韩夫人厉声打断她,眉眼中皆是对她的仇恨。
她一点也不奇怪韩夫人的态度,即使是在以前,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韩夫人对自己压抑着的恨意。
现在,韩夫人的一个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划在她的脸上。
“秦筌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你父亲的骨灰,彻底离开桐市,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韩家人的面前,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韩夫人居高临下的在床边,给出自己最宽容的条件。
交出父亲的骨灰,彻底离开桐市,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韩家人的面前。
除了第一件外,她也多想自己可以这样做。
韩夫人眼底的杀气渐显,她能够感受得到,那一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背后的深意是什么。
韩夫人当年能够独自撑起整个韩家,靠的不仅是冷静智睿的头脑,更是有心狠手辣的决绝。
做事不留后患,是她一贯来的习惯。
而秦筌影的存在,是她当年最大的错误。
她把视线从韩夫人脸上移开:“抱歉,我做不到。”
第一件是不想也不会这么做,第二件和第三件是她想却做不到。
归根结底,她能给韩夫人的回答是抱歉。
韩夫人沉眸,杀意一分没藏。
她完全可以让秦筌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她不甘心。
韩磊的空墓是她这一辈子的心坎,只要那里空着一天,一分一秒,她就不能容忍秦振飞的骨灰回到秦家,安享长眠。
“你别逼我。”韩夫人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
似乎她的手上现在就有一样能够置她于死地的东西,秦筌影没有刻意去确认是不是真的有。
因为她知道韩夫人不会动手,最起码是在拿到父亲骨灰之前。
徐管家敲门进来,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对峙。
秦筌影的脸上本来平静的没有丝毫的波澜,看到徐管家进来的时候,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慌张。
很淡,她很快掩盖过去。
只是看着徐管家逐渐走近的脚步,她内心一紧。
父亲的下落,除了她外只有徐管家知道。
而徐管家,对韩夫人的忠诚是从来不会掺杂任何灰尘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