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韩凛才起身,她察觉到他要上楼了,而她下意识的就认为他是要去找秦筌影。
这样的不安和忧患,是她极其不喜欢的。
她说服自己,是多想了。
也说服自己,做一个聪明的白痴。
于是她扭头继续和韩夫人说着典礼的设计和安排,大大小小的步骤都没有放过,不让自己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楼上可能发生的一切。
随着上楼的步伐数量增加,韩凛眼底的阴鸷越来越浓重。
每隔几步,都会有淡淡的血渍。
不由自主的,脚下的步子加快。
推开门时的速度比平时快上很多,韩凛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秦筌影被身后突然推门的声响打断了凝思,身体微颤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进来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脚步声趋近,在她身后停下。
韩凛蹙眉,她的身影单薄,太过于清瘦。
有的时候,他都没有用力,她就被他推开。
说要养回来,在美国那段时间,似乎也没有起到多明显的效果。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数秒,他不知道她望着窗外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此时站在她身后的人想干什么。
“转过来。”
身后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冷冽,坚硬,传进她的耳朵先是一阵嗡嗡的低响。
她缓慢的回头,双眼里写满了倦意。
苍白的脸上的手掌印清晰可见,脸颊高高的红肿着。
嘴角的血渍还未完全的干涸。
韩凛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足足数秒后,他才开口:“谁批准你今天旷班了?”
韩凛开口的嗓音有点莫名的干涩,或许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该把她带去公司,而不是留在房间。
她拧眉,微微的动作牵扯到嘴角的伤口。
“我想没有必要再去了…”完好的说出一句话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了,嘴角的撕裂感让她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
韩凛眉间深沉,语间不悦:“我同意了?”
秦筌影垂下双眸,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反驳。
他的视线紧紧的锁在她的脸上,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察觉到他眼中的异样。
不知道是勇气还是过于压抑,她突然抬起头,直直的迎上他的视线。
嘶哑的喉咙里传出一抹讥笑:“你在心疼?”
韩凛眼底骤沉,视线在她的嘴角上收紧。
那个弧度,十分的刺眼。
心疼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十分的讽刺。
“心疼?”韩凛眉眼骤寒,视线变得逼人。
“你的身体是我的,哪怕是伤也只能是我留下的。”他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坚定无比,强势,冰冷。
原来是这样。
她有气无力的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还在,只是嘲讽的人是她自己。
可是在韩凛眼里,这个笑像毒针一样,深深的扎进血管里。
“别笑。”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像飘一样的没有重量。
却又像是可以在和他作对一般。
内心的压抑和糟乱,像是海藻一样把她往深海里缠绕。
她需要一种宣泄的方式,哪怕现在她没有力气歇斯底里。
韩凛不解,他几乎从来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过问题。
所以他也不会知道此时的她有多无力。
也无助。
“我再说一遍,别笑。”韩凛的声音里威胁和摧毁意味极浓。
她还在笑。
伤口被拉扯开的同时,血腥味也在嘴角散开。
韩凛的眼底燃起了愤怒,却也被极力的压制下去。
手抬起,刚想覆上她的脸,却被她趔趄一步躲开。
收了笑,她的脸色在一秒钟恢复淡漠,还夹杂着一抹害怕。
他的手僵硬在空中。
“不笑了。”她说。
她的脚步不定,连退了两步之后才站稳。
“现在知道怕了?”韩凛微愣,视线和声音都柔了下来。
前一秒还在脸上鲜明的愤怒,现在已经没有了踪迹。
是心疼。
“疼?”就连音量都低了下来。
她似乎没有听清楚,望着他。
他重复了一遍:“疼不疼?”
她听清楚了,他在问她疼不疼。
只是她却没有回答。
两个字就在嘴边,不疼,是她习惯性的回答。
偌大静谧的房间,哪怕只是一小会的沉默也会显得尤其的漫长。
仿佛是过了半个世纪。
她才回答说:“疼。”
低咛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般。
左胸口处最疼。
韩凛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瞬间被牵起,几乎就在下一秒间,伸出手臂,把她拥进了胸膛。
这一次,他没有用力。
她的重量撞击在他的胸膛上,很轻。
他该拿她怎么办。
韩凛的双眸闪过一道无人察觉到的黯然。
他将她收紧在他的臂弯中,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
她感觉快要不能呼吸。
“为什么?”这个问题她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会有一种他在关心她的错觉。
既然是错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话到嘴边只有无声的唇动。
韩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解不开她的疑惑。
直到他松开她,拦腰将她抱回到床上。
动作轻柔,虚幻的像是在梦境。
又像是在美国,那段时间里她有了一段安静的生活。
不是为了生,也不是为了活,那是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简单,平静,无人打扰。
又像是在更久远的时候,似乎是去年年尾,路过人潮拥挤的街道,融进热闹非常的商场,置办年货。
她确实是困了,眼前的人才会显得尤其的温柔。
他的双眼似乎还有星光,隐隐闪烁一般。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漆黑的夜晚,路灯下,她在逃跑,他看着她,视线跟在她的身上。
最后她无处可逃,向他求救。
他沉默也冷漠,一言不发。
她焦急,害怕,眼见他要袖手旁观,可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少年开了口。
他说:“跟我走。”
她跟他上车,逃离了追杀,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终于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想要解脱的,不是对仇恨的承担。
而是给过真心给那个本该恨着的人。
给过,收回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才算收回。
所以当她看到日历上那个被做了标记的日期时,她又错乱了自己。
心,还在不在,又有几分是真的。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把那张轮廓分明隐含温柔的脸关在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