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的很快，离开的也很快，仿佛落叶那一瞬间就代表了整个季节。
韩凛站在寂静空旷的墓园中央，看着银杏叶缓缓坠落在脚边。
他把视线从墓碑上移到头顶的树梢，这是他专门让人种的银杏树。
已经五年了，树已经成形，日日夜夜在静园中守着海瑟琳的墓碑。
他深深的记得，海瑟琳最后都没有明白他那一句时间过得真快是什么意思，她说她一会回来要听他说
她没再回来，他也没再说。
这五年的时间，韩凛像是一具麻痹了的躯壳，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么长的五年里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似乎过的很快，有似乎过的很漫长，混淆到无从分辨时间都是怎么流走和它的意义在哪里。
但是韩凛在业界的手段和名声却变的更加的狠辣，也只是五年的短时间里，HQ早就又重新恢复到往日的地位甚至是更甚。
除了工作和资本吞噬，韩凛这几年来什么也没有做。
他不停的反复的扩大HQ的规模，丝毫没有让自己闲下来。
他也没有去找秦筌影，他知道她在美国，却没有派一个人再继续找出她的精确地址。
韩凛的视线重新落到海瑟琳的照片上，墓碑上的照片是当年他们订婚时一起拍的。
照片里的海瑟琳笑得很灿烂，扬起很幸福的嘴角。
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也是最后的一段难忘时光。
在他为她在墓园立墓的那一天，韩凛在雨中向她承诺，五年内不会去找秦筌影，不会去打探她的消息。
韩凛说到做到，把自己锁在桐市整整五年。
杨威站在不远处看着韩凛的背影，也将海瑟琳的墓碑受尽眼底，每年他都会跟着韩凛前来，韩凛很少说话，很多时候都是陪他站着，沉浸在冗长的沉默之中。
韩凛还没三十岁，可是看上去却像是打磨了三十好几年的人。
是经过这些年的时间，留下来的伤疤。
岁月，从来都不是不留痕迹的。
韩凛站在海瑟琳的墓前又是半天，将近天色暗下来才从墓园出来，这五年来都是如此。
回到车上，杨威照常向他汇报工作情况，让一切显得正常平静。
韩凛望着窗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杨威继续说着话。
他突然打断杨威的话：“五年够吗?”
“什么?”杨威一愣，没有听清楚韩凛刚刚的话。
即使是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他一向鲜少的开口。
杨威以为韩凛不会再重复，可是他却转过了头，很严肃的又问了一遍：“五年时间够了吗?”
杨威明白了，韩凛不去找秦筌影，是为了弥补海瑟琳，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杨威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五年来，韩凛如同生活在深渊里的行尸走肉，把自己全部消耗在无尽的繁忙和黑暗之中。
五年，杨威都数不清有多少次把酒醉昏迷不醒的他紧急送进医院了，又有多少次即使是在很危险却又不必要他亲自出手的鬼门关上徘徊了
有的时候，韩凛像是在放弃自己，有的时候又像是在死撑着最后一口气
五年时间够了吗?
杨威把视线朝海瑟琳的墓碑望去，声音很空：“海瑟琳小姐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
杨威无声的叹气，他想这个真正的答案没人能给。
但是，逝者已矣，权衡利弊后，他选择的是劝慰眼前的人。
“海瑟琳小姐不会让你折磨着自己，也不会不让你去做想做的事情。”
韩凛收回视线，似乎在思考刚刚杨威说的话。
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我没有想做的事情。”
杨威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男人也学会了逃避。
他是在自我欺瞒还是在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五年的时间还不够。
正要开口再说些的时候，韩凛不再继续话题：“回韩宅。”
回到韩宅后，韩凛径直上楼，脚步在书房门口停下，视线缓缓朝一旁的房间门望去。
这扇门，已经五年没有被打开过了。
里面的每一丝一物，都变的陈旧，如同染上一层白色的轻雾，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变的朦胧，可是当回忆从脑海中掠过的时候又分外的清晰。
就连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还有她的味道。
五年了，够吗?
这个问题他又问了一遍，在寂静的空中轻微的响起，问的是谁，他也不知道。
这些年，折磨他的不仅仅是海瑟琳的死，更多的还有她的离开。
想起自己对她的误会和伤害，每一分都像刀片狠狠划过他的心坎。
她离开时的无奈和失望，他不难想象。
所以她这一次的离开，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韩凛任由自己躺仰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她的气息似乎扑鼻而来。
这些年来，他很少在床上睡过觉，一旦闭眼就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在吞噬着他。
黑暗中，他安然无恙，可是却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万劫不复，这样的画面，一次次的将他惊醒。
这一次，也不例外。
韩凛从梦中醒来，冷汗沾湿了他的白色衬衣，这一次他梦见了她。
韩凛经常会梦到她，但大多都不会像今天这么骇人，令他在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心有余悸。
他梦见她死了。
韩凛拿出手机打电话的声音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怪诞又哀戚。
沙哑的声音已经很难分辨，像是扯着嗓子在竭力表达清楚：“我要她的消息和下落。”
挂断电话后，杨威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五年中，杨威已经顶替了当初徐管家在韩家的地位，唯一不同的是韩夫人从来没有和国内联系过。
有一次他打探到关于韩夫人的近况，英国那边说韩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经常咳嗽头痛
走不出来的，是以韩凛为首的整个韩家。
五年的服役，终于结束了。杨威想。
他把命令下放出去后，上楼向韩凛汇报消息。
发现那扇五年没有被打开过的门终于开了，难怪他做出了决定要去寻找秦筌影的下落。
思疾成疾，那一根弦总会绷不住的。
可是当杨威走进房间的时候，韩凛又晕倒在了床上，干净整洁的床单上留有一片鲜红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