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分不清梦境和虚实。
韩凛走近她，她察觉到，后退一步。
他每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直到推至到墙壁退无可退，韩凛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缓缓的伸出手来欲要抚上她的脸颊。
她侧过头，避开。
韩凛的手落了空，僵愣在空中。
空气中的寂静，没有一丝违和，韩凛低下头视线落在她的鼻尖。
有千言无语，最后只化成一句轻颤的“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却又那么沉重。
秦筌影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亮，随即很快暗淡下去，正要从一旁离开。
韩凛伸出手抵在墙上，将她禁锢在他的手臂里。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霸道直接。
秦筌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她和道恩霍尔的约定，他该已经带着她的“骨灰盒”离开了。
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她低垂着视线，头发散在她的两侧，淡漠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韩凛贴近她，俯身将脸靠在她的头上，似是怕冷的人在汲取温度。
他沙哑的嗓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囔囔细语，说着：“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
秦筌影紧紧的撺住衣角，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动容。
这样的意外，恍如一个梦。
直至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头顶滑落，滴在了她的脸上，她这才确定，眼前的人是韩凛。
他在流泪。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流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他如此难过。
她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无从证明。
“你，为什么会来?”秦筌影终于开口，嗓音冰凉。
可是却让韩凛宛如得到了恩赐一般，他抬起双手覆上她的脸颊，情绪有了几分激动，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轻颤的双手。
他的声音有几分慌乱有几分急切：“这不是梦，我的小猫，你没死。”
像是急于求证般，他捧起她的脸：“告诉我，这不是梦。”
声音低哑微弱，像是恳求般。
秦筌影看着他腥红的双眸，喉咙间的哽咽让她开口有点困难。
“如果是呢。”她不想如他所愿。
下一秒韩凛紧紧的把她搂进怀里，还是强健有力的胸膛，似乎能够感应到他此时的心跳。
他自顾自的说道：“没有如果，就是真的。”
秦筌影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只是他根本不让。
“韩凛。”她冷冷的叫着他的名字。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当她从中国带着一身伤回到美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如果她能活下来，她便不问世事，隐姓埋名，自私的过完余生。
她不想活，却也不想死。
她的命，她没有权利私自放弃。
在手术台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脑中却回想起他曾经对她所说过的那一句话：“徐管家的命只能由你好好活着才有意义。”
最后，她没有死，在冗长的手术后步入长达两年的休养阶段。
后来，她听说海瑟琳死了，死因是车祸。
那一天，她对着电视哭了很久，无声的掉着眼泪。
她一直都很避免和海瑟琳接触，因为她的光芒太重，会让隐在黑暗中的她自行惭愧，也无处遁形。
海瑟琳那么爱韩凛，所以她相信他不会再来找她。
但是她和道恩霍尔还是做出这样一番计划，即使他不来找她，世上也不再有秦筌影这个人。
她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覆满哀伤的男人，就连他的双眸也在透露着悲恸。
像是积攒了许久，终于才落下悲伤的泪水。
“你痛苦吗？”好一会后，她问他。
平淡的语调里没有多大的情绪，似乎就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你好吗。
“我很痛苦。”韩凛第一次这么真诚的不加掩饰的将自己内心的脆弱展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她却并不惊讶。
五年前，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远去，越是冷血强大的人，往往身后越需要亲近的人给他做后盾。
他的身后，已然无一人。
痛苦吗？她更像是在嘲讽他此刻的悲伤。
像是在说，活该。
韩凛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变的越发的沙哑：“我很痛苦，小猫。”
他很清醒，也很冷静，所以更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分痛苦。
当他得到她死了的消息时，强行不去相信的痛苦，当站在她墓碑前不肯承认事实的痛苦，当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往事历历在目从眼前闪过时的痛苦…
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但是现在，他却都能承受的下来。
只因为，她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她用力的推开他，韩凛倒退开一步。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被自己推开，察觉到他苍白的不正常的脸色，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不是。”她冷冷的向一旁走开，白猫撒娇般的蹭着她的裤脚，被她忽略掉。
韩凛拉住她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已经回归到深不见底的暗沉。
“是不是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我？”韩凛看着她，嘶哑的嗓音划破寂静的空气。
她没有犹豫，以一个字做出回答：“是。”
韩凛拉着她手的那一只手颤抖了一下，她扬起眉角，嘴角泛凉：“这是个还需要问么？”
她要挣脱他的手，他不让，手中收紧的动作不减分毫。
“放手。”
韩凛充耳未闻：“对不起。”
依旧是这三个字，他似乎怎么都说不够。
可是秦筌影却说不出没关系。
她又拧了拧手臂，韩凛还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韩凛张了张嘴，模样像极了一个在做着自我检讨的犯错者，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不善言辞，也不需要善言辞的韩凛，就连认错也只会说简单的三个字。
笨拙，毫不诚恳。
秦筌影放弃挣扎，任由他拉着。
“请你离开。”
韩凛回应她的是沉默。
不放手，是他坚定不变的态度。
韩凛看着她的侧脸，眸中皆是柔情，也都是心疼。
最后所有的千言万语到嘴边，只说出一句：“我爱你。”
光线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两个交织的梦境，画面美到让人赞叹，也不由的叹息。
我爱你三个字，韩凛用毕生的力气说出了口。
而秦筌影也用了为数不多的理智来分辨真假。
似乎是看出她的怀疑，韩凛将她又重新拉回自己的怀抱，说：“我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