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县学里就觉得心神不宁,唯恐家中出事,于是思索了一晚,今日便向夫子告了假,拿着包袱欲回家一趟。
结果走到半路就遇见了这一帮凶神恶煞的劫匪,一定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各位大哥,我一无财,二无貌,平生小心翼翼也不曾得罪人,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几位大哥吹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少废话,可是蔡家镇上褚柏思?”
褚柏思的腿肚子都在打颤,“正是在下。”
“那就对了。有人出二百两银子买你狗命。”为首的那人不屑的看了一眼,这种胆小如鼠的人怎么也会值得他们动手?
算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还是勉为其难的杀一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吧。
刀握在手里,眼神逐渐变得狠厉下来,就算褚柏思没有什么武功,也能感觉到身边的气场不太对劲,那是猎物落入牢笼中的杀气,如果再不跑,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可是他看着这些人,脚就像在地上生根发芽了一样,嘴上还在喃喃,“各路大哥,我谁都没得罪啊,我平生怯懦,向来不会做什么坏事,你们几位好汉为什么要杀我啊?我才刚娶亲,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们……啊”
他还在说着话,那人的刀都已经劈了过来,褚柏思出于本能反应的躲闪了过去,还好,没有死。
可是那人却斜着眼瞥向他,似乎是在诧异他都已经吓成那个怂样了,怎么还会躲?于是他再次拿起刀,却也只有他一人动手,其余人好像是不屑于动手一样,拎着刀懒洋洋的站在那里看戏,就像是在看一场困兽之斗。
褚柏思这时候心思镇定了些,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人,他是武艺不高,但是他有脑子啊!他慢慢的往后退,这条路早就走过了无数次,所以他熟悉的很,后面是平坦的官道,左侧是低矮的树丛,根本没有办法躲,右侧却是高大茂密的树林,常会有从岭南一带的人路过。
事到如今,若是在平坦的官道上跑,怕是没多长时间就会被人家一脚揣倒,成为刀下亡魂,但若是往林中跑,说不准还能求来一线生机。
这样想着,他的手往袖子里悄悄地摸索了一下,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之前戚解给他拿的一些烟雾弹,还有少量的迷药,他慢慢往后退,慢慢……
就在那人朝着他劈第二刀的时候,他甩出烟雾弹,然后把那些迷药全都抖擞出来散入空中,那人立马就晕了过去。
他撒丫子就朝林中跑去,烟雾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那迷药若是在密闭的空间里,肯定很强,晕倒那几个人绝对不在话下,但是在这样开阔的地方,那就只够迷晕两三个人。
他想的很清楚,脚下也不停,亏得这段时间在戚解的“摧残”下,他的体力好了不少,哪怕是在书院,他也没有落下训练。
于是在那几个人反应过来以后,他已经跑出了两三里路。
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到底是该跑回去,还是一路往前走?
若是跑回去,遇到那几个人就糟糕了,可若是往前走,到时候他寻不到回家的路该如何是好?
就在心里纠结不已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那些人的叫骂声。
“真是没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也能跑了。”
“还不是他太狡诈,一开始给了我们错觉,老大还在那里躺着呢。”
“别说了,也不知道这方家公子抽什么风,非让我们来杀这种人。”
“拿银子办事,你也别说方公子了,还不是那小子阴险狡诈,将我们都骗过了。”
“MD,一会逮住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小子。”
“磨叽什么,还不快点去找!”
……
“二哥,这里没有。”
“二哥,这边也没有。”
不同的声音交错复杂的从四面八方传来,褚柏思一个人躲在山坡下,紧紧地贴着地面,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脚印在这边就断了,他一定就在这附近,继续给我找!”那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听在褚柏思耳朵里更像是死亡通讯。
他都如此小心翼翼了,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而且近来有半个多月没有下雨,所以路上并不算泥泞,他在躲过来的时候已经小心遮掩,却还是被这些人给发现了。
是不是……他今天注定就要死在这里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他的心越来越沉,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动都不敢动。
一步,两步,三步,靴子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就想是对他的凌迟,他闭上眼睛想,不若就跟他们打一场算了,起码也算死的有尊严。
他生而无能,却不能死亦无用。
想通了这一点,他从自己的胸口摸出来戚解送给他的一把刀,那是往常戚解用习惯了的,在他去县学时收拾东西时,悄悄放到了包袱里。
娘子武功卓绝,他做丈夫的,也不能丢了娘子的赫赫英名不是?
于是他将刀紧紧地握在手里,手背的青筋都崩裂了出来,苍白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跳动如雷的心脏就想要从他的身体里蹦出来了一样。
“二哥,他在这!”粗糙中带着窃喜的声音传过来,褚柏思心想:这一刻终于来了。今日,非我死,便是尔等亡。
他利落的站起身来,眼神变得坚定,死死地盯着为首的那一人,其余三人都是站在那人身后,眼睛里都是愤慨,似是因为他刚才的作为而不屑。
“诸位,我只想问一句,今日你们前来,可是受了明州府嫡子方公子的嘱托?”褚柏思将刀藏在袖子里,两手向后而立,倒是有一番遗世独立的作风。
刚刚听到方公子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从县学想到家中,最后才想起来当年的邯阳县县令方明翰之子方泽嘉,掉了他乡试卷子的那个卑鄙小人。
如今,也是想要除之而后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