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同时间喊出来,不由得相视一笑,过后才又觉得有点异样。
她们之间,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有默契地互相笑过。
温盈顿了顿,才朝温灵曦笑笑:
“看来我们可以从墨刃下手,想来这么一把珍惜的兵器,就算是京城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我这几日托侯爷问问,说不定就能得出些什么消息来。”
温灵曦垂着眸,表情说不清是对宋舒慎的担心,还是对温盈的感激,紧紧抿着唇,好半日,直将那发白的嘴唇都咬出了一道血痕,才异常艰难地吐露出了几个字:
“阿盈,谢谢你……原谅我这么多年来同你不和,还愿意帮助温家。”
她终于叫她一声阿盈,哪怕不敢看她,语气里也已经满是对温盈从来不存在的柔和,温灵曦此刻心情十分复杂,对待温盈,她有着坚定了十多年的嫉妒,嫉妒到辗转反侧,见她一面都觉得不爽,可真的遇到了事情,她思来想去能求的人竟然也只有温盈而已,而当她真的同宿敌坐下来好好平心静气地谈过一番话,她就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嫉妒都是一场臆想而已。
温盈根本不屑,自己根本不必。
如此一来便有一种难得的开明感受,同时忽然就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很遥远的回忆,当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时常和温盈一起玩,毕竟温家在汴城虽家大业大,人丁却一向不怎么太兴旺,到了他们这一代倒还算好些,也总共不过有三个孩子,加之男女八岁不同席,于是自然而然,便是她和小满玩到了一起。那个时候,她总觉得阿盈长得可真可爱啊,阿盈长得这样可爱,家人多宠着这个小妹妹一些,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是后来……后来不知怎么了,她渐渐长大,就逐渐有了和温盈争宠的念头,倒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温家家产,而是觉得,凭什么同样是温家的孩子,她就可以在老祖宗的宠溺下无忧无虑顺着心意快活地长大,自己和宋舒慎就要被条条框框禁锢着丝毫不能自我掌控地度过童年?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童年,他们似乎是一生下来,所有的路就都早早地铺好了,只能顺着他们想要的结局走下去,一步不能走错。
这大概,就是君和臣的区别吧。
温盈也同样被温灵曦的突然示好骇了骇,怔了半天,才含笑道:“我不原谅你。”在温灵曦的震愕中,她又接着说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因为这世上因缘皆有果,她二人能结一段姐妹缘分,一定也曾有过好果,所以又何必将其变成孽缘?再说了,温灵曦,其实是个好姑娘,如果换做是别人,家里长辈如此差别对待,再怎么品德优良的大家闺秀也是会心里不平衡的,都要嫉妒,换做别人,可能就不仅仅是在明面上和自己不友好,而是要暗地里使绊子的,那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是是非非。
两人终于阔别多年之后相视一笑,一切恩恩怨怨烟消云散,从此之后或许也不会有过多来往,但终归是不再相见眼红。
温灵曦离开之后,温盈又坐着想了很久,想起他们名义上的兄妹三人在温家时也曾经有过一段共同的美好时光,也想起温灵曦对宋舒慎似乎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超越亲情的体现了,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最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如今再回想起来,才是一下子明白过来。
所以这次如果自己真的能救出宋舒慎,倒不妨也为她二人促成促成,如此才不辜负三人兄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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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易暮景回到府中已经很晚,温盈听到烂熟于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走到门口迎接。
易暮景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温盈一张谄媚笑着的脸,心里不觉一慌,虽说这么乖巧的小满已经很久不见了,可他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不怀好意啊。
不过温盈可丝毫不在意易暮景疑惑不解的表情,狗腿地替他脱了外衣,又狗腿地拉他坐下,还亲自奉上了一杯热茶。
“你喝茶。”
易暮景虽是接过了茶杯,可却端在手中有一点不敢喝,犹豫半晌,才铁了铁心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道:
“你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啊,被你猜出来了?”温盈摸摸脑袋,略感几分尴尬,怎么他老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么一来不又是被他占了先机了吗?也罢也罢,管他如何,总之说出来为先。
温盈清了清嗓子,郑重开口:“我哥哥的事情,还是没有眉目吗?”
易暮景果然愣住了,他当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也知道了宋舒慎的事情,而且提起来的时候甚至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单刀直入,倒把他玩弄心机这么多年的套路都给堵死了。
见对方不说话,温盈也急了,立刻站了起来朝他走近两步。
“果真还没有眉目?”抿了抿嘴,便说出自己的建议,“你们有没有试过从墨刃下手?这门技艺应该不是常见的。”
连墨刃都知道,看来温灵曦果然已经来过了,两人还说了不少话。见温盈反正都已经知道了,易暮景也就不再隐瞒什么,其实他本来也就不想隐瞒的,只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如今温灵曦倒是促成了,也省下他亲自解释的功夫。
易暮景笑笑点点她额头:“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明天就让人去查京城里三个月之内有哪处造过墨刃,你就别担心了,好不好?”
温盈卸下了眉头紧锁,一是为了自己终于有一次想在了易暮景前头,二则是他都这么柔声细语地宽慰自己,这事儿,本也就急不来的。
“好,我不急。”她试着露出贤妻良母的样子,“你办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