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闭着的眼睛猛地一睁,这才看清,竹筐里头的,竟然是一只兔子。
一只受伤的野兔。想来是受了猎人的陷阱了,还奄奄一息地活着,此刻正在微弱地喘气。
温盈眼神一亮,方才的害怕早已烟消云散,只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这只兔子。
看着……甚是肥美啊。
想来可做顿红烧兔肉了,不仅够做红烧,还能再炖一碗兔肉汤。至于这草药,闻着清香,好像正好可以用来炖汤。
大概正是莫三郎抓来要做汤的,温盈不由得贤良一笑,那自己就帮他一忙,想来一定能让他觉得惊喜。
思及此,不禁眼神柔和,随后提起兔子放到了案板上,反正也没什么抵抗能力,就连她一个柔软的女子也能处理。执起悬挂在案板上的刀,温盈手起刀落便利落地处理好了兔子。
该红烧的红烧,该炖汤的炖汤,反正只要放入锅去慢慢地熬着,自己也不必多管,还能匀出时间来做早饭。
不一会儿,早饭也上了桌,看着自己一上午的劳作成果,她也终于尝到了一回成就感的滋味,心中十分满意。
早饭是青菜疙瘩汤,青菜切得细细的,白里带着麦色黄的面疙瘩小小的一个个滚在汤里,瞧着就有筋道,葱花绿绿地飘在碗面上。方才她已尝过汤了,虽没什么好食材,却香纯得很,出锅时又滴了两三滴香油,不知有多叫人食指大动。
刚把一锅疙瘩汤上桌,莫三郎也已经从房里走出来,一身竹青色的布衫,头发用飘巾系住,竟有一种出尘之感。
温盈竟看得怔神,半晌后回神,才忍不住低头含笑,这大约摸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对,瞧她又瞎想些什么,哪里就是情人了……
而莫三郎已走到她面前,眼前有青色身影划过,然后坐到她边上,声音带着些清早的沉稳:
“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见香了。”
“不过家常的吃食。”温盈跟着他坐下来,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又立刻起身去盛。
便听到身边有声音响起。莫三郎似乎将眼神在她身上一落,然后悠悠问她道:“你今日怎么不穿昨日那身了?”
温盈的手愣了愣。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半天没能回答上来,捧着碗放到他面前,在又给自己盛的时候才缓声道:“怎么了……”明显比前一碗少了大半的分量放到眼前,温盈慢慢坐下,低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今日这身不好看?”
“不是。”
莫三郎连忙否认,连手里拿着的筷子也放了下来,一脸真挚地望着温盈,今日穿的是藕色长衫,加上忙活了一大早,面色酡然,委实是桃花般的年纪,何来的不好看?
只是……他犹记得昨日的青衣,所以今天才也穿了青色,本想要和她一道的,这下便是落了空。
微微遗憾罢了。这时,却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温盈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其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面色微红,眉眼弯弯的样子,咬着筷子道:
“知道了,我明天穿就是。”
他差点没有呛住,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连眼底都是笑意,语气更是藏不住的欣慰,但又偏偏要极力压制住自己的这股兴奋,果真大男人的心思。只沙哑念道:“好。”
早饭结束,今天莫三郎看上去没有出门的打算,温盈便不禁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他也不来和自己多说话,可是收拾碗筷做整理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自己,火辣辣的,看得她好几次差点把碗从手中滑落。
虽故意放慢了收拾的速度,但统共不过一只锅两只碗和两双筷子,再慢又能洗多久。收拾完了,两手空空,便觉得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正在厨房放回食具,知道出去定然又要面对这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的情形,就有些不想出去,这时正好闻到了自己早上熬下的兔肉已经散发出香味,才连忙想起来去看看。
一掀锅盖,就闻到肉香扑鼻而来,兔肉早已炖得软烂,红烧的那一锅色泽酱红,汤汁浓稠,做汤的那一锅药香清淡,沁人心脾。
虽是刚刚吃过早饭不久,她却也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想来要是再炖一会儿,中午端上桌,一定能给他一个大惊喜。
只是她忘记了一点,兔肉香如此浓郁,莫三郎就算在厨房外,也免不得早就闻到了。
一回头,就在雾汽腾腾中看到了一张下颌削瘦的脸。
温盈吓得差点跌上一跤,身子往后仰去,眼看着就要碰到那滚烫的灶沿,还好适时有一双大手迅疾地握住了她的腰,才免得她出一场大意外。
连忙捧着心口松一口气,也同时意识到自己此时竟然正呈现出一种十分主动的姿势依偎在莫三郎怀里,立即就热了脸,好在雾气蒙蒙,对方应当也瞧不见她的面色。
连忙起身,后退了三步,才乖乖地低头站好。
莫三郎只觉得手心一空,低头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不禁有些失落,然后抬眼看温盈,才瞧见她正活脱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站着,脸涨得像煮熟了的虾,便又觉得好笑。
也知她害羞,于是立即想找个话题开解,这才想到自己进厨房的原因,便指着那锅问道:
“这是什么?”
听他问到这里,温盈才抬脚走过来,稍许露出了些自豪的笑意:
“兔肉。”走到灶台前一把掀开红烧的那一锅,“我今天早上在你昨日带回的草药筐里看见的,想来是你抓来要炖的,就想着要给你个惊喜。”合上锅盖指着另一锅,十足的骄傲,“那锅里还炖着汤。”
其实温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做兔肉,当时只是一心念着要给他做顿好的,便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回想起来,倒还是不禁有些后怕。
“……哦。”
莫三郎这才恍然一声意味深长的应声。
浓黑的眸子里,仿佛闪过一道愕然的光。
其实那兔子,原本是拾了来想给她养的,做个伴也好。至于那些草药也都是给那苦命的兔子准备的,如今看来,倒也用不着了。
然后便又问了一句明知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那些草药呢?”
“我炖在汤里了。”
得,草药也有了应有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