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让贤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倒是怀疑啊……”这人压低了声音,旁边的人便愈发凑过去听,“这当年小世子的死,可能就是皇上皇后的计策,你们仔细想想,太子出生的时间和世子死的时间是不是正好合上?说不定就是皇上皇后害怕世子得势,将来动摇太子地位,可是又舍不得真的害死世子,所以才……”
“你快噤口吧,如此揣测圣意,可小心着你的脑袋!”一人连忙制止了身边人口无遮拦的话,然后自己却又跟着说,“我倒是觉得,世子当年假死之后,送灵到了汴城,你们可还记得,那日子,和温太傅被贬,差不离……”
“哦……”有一人恍然大悟,随即引来一大群此起彼伏的反应声,“此话,有理有理,难道说……当年,是皇上和皇后,共派温太傅与世子来此,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小世子压根不是战死,而是死遁,温太傅根本不是被贬,而是……暗中共同做着什么大事?”
“啊,原来如此。”
此番解释,令那些原本还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的人都彻底醒悟了过来,众人倒吸一口气,纷纷露出佩服他高超推理能力的表情。
此在世狄仁杰自豪地仰了仰头,然后继续有理有据地分析:“我们不妨再好好想一想,当年温太傅到汴城的时间,以及世子假死的时间,我们汴城里……是不是突然来了什么人?世子既然一直大隐隐于市地待在汴城,汴城并不大,我们一定见过他!”
人群愈发沸腾,被这番推理说得激动万分,仔细想想看,京城里最最风光的小世子易暮景,竟然一直同自己一起生活在汴城之中,说不定,在这十多年之间,还曾经与世子接触过,岂不是一桩想想就让人兴奋得睡不着觉的事情!
可是温盈听到这里,正好看到人群里好不容易露出来了一道微弱的空隙,连忙眼疾手快地从这道缝隙中挤了出去,然后神清气爽地呼了一口气。
她其实真的不喜欢在市井听传言,因为总觉得那些东西都离自己太遥远,这次之所以停留着听了那么久,一则是因为主人公是有关于老祖宗,二则是因为……她实在是没能挤出去。
而今也算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她还不要逃得飞快?趁着人群还没有越聚越多,连忙朝小巷子里一拐,溜之大吉。
温盈走远了,可偏偏却错过了人群里最合理,也最突兀的一种猜测。
“和温太傅一同到来……和世子假死的时间相同……啊!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人一字一顿,“是莫,三,郎?!”
“我就说他身上总有一种与我们都不同的气质,原来是世子么?”众人纷纷应合道,群策群力间,又发现了一个真相,“所以……温太傅将温小姐许配给莫三郎,人人都看不懂,原来,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凭着高超的智慧得出了真相的劳动人民欢呼雀跃,不一会儿又有好事者提议: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莫家看看吧!”
此提议一出,当即一拍即合,浩浩荡荡的人群,便与温盈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离开了热闹得快要沸腾的集市。
所以温盈这一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忐忑,原来是身后有这么一大帮子人。等她刚到了家,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休息一会儿,先行部队就已到了。
东家张嫂站在院子门外叫她:
“莫家媳妇儿,莫家媳妇儿……”
温盈正疑惑呢,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等到来到门口一看,差点吓得逃回屋里。
这这这这……门口的黑压压一片,不是自己在集市上看到的场景吗?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噩梦怎么跟着自己回家了的?
她被这种壮观的景象一吓,活活愣在了门口,良久会不过神来,直到……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非常响亮而自己从未听过的音乐声。
果然这种异样而突如其来的音乐声,让所有围在她家门口的人都被吸引开了目光,连温盈也一时忘记了这种被重重包围的感觉,伸长脖子往远处看。
大约又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那声音才像是近到了眼前,可见声音之洪亮,方圆几里之内都能听到。人群渐渐能够看到这支从远方而来的队伍,也分辨出各种各样的乐器。
钟鼓、笙箫,丝竹八音,五音六律,皆和而不同地响起,奏成一首振奋人心的音乐。
而那队伍的仪仗更是令人惊叹,人数之多尚且不去论它,其中人物所穿着的衣服,手中举着的旗牌,竟都是皇家的礼制。
人群沉默了,这都是小地方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之前温太傅的丧礼,已算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浩大的阵势,可与眼前的这一幕相比,便就成了小巫见大巫。他们全部鸦雀无声地木偶似的站在莫家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到队伍又近了一些,足可以看见里面的人了,这统统吓成了木鸡般的一群人,才稍稍有了些活动的迹象,有眼神好的,同时又胆子大的,望着那队伍里最中间,最夺目的一人,已小声地喃喃了出来:
“那人……好像,真的是……莫三郎啊?”
队伍外围的人官袍扫过那人的脸,令他瞬时清醒,同时也愈发看清了眼前的人,打马正从他眼前走过,他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