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便是年节,应有着宫里的邀请,一心记挂,也就没怎么注意到府里过年的气氛。是日云开雪霁,倒真是个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温盈匆匆准备了两天,虽然时间仓促,可好在有府里这么多人相助,倒也知道了个大概。
一大早,梳妆完毕,她就同易暮景,并带上了几个贴身的丫头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车轮辚辚,温盈在马车里还一时不时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头发,一面不断问易暮景:
“我这样可还行?”
易暮景拿开她两只手,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看了她一遍,脸色几分满意。
“这茜色的上袄,配上靛蓝的马面裙,颜色才算是压得住,与倭堕髻一配,原本明亮高冷之色则又平易近人了几分,如海棠低垂之容。”
温盈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易暮景瞧着,又突然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就差一点。”
温盈一颗忐忑的心连忙又揪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好了?”
“唇色不好,太深暗,显得没什么气色。”
温盈闻言立即就拿着手里的小镜子朝着自己的唇又看了几遍,当真有这么不好看?方才挑的时候可也是试了好几遍的。
但是她相信易暮景的眼光,朝他焦急问:“这可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办法。”易暮景告诉她,“只是怕你不愿意。”
眼见着马车都快到宫门口了,温盈急得不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你快告诉我。”
“你凑过来些。”易暮景勾着个笑超她挑眉。
温盈也是急过了头,竟然毫无防备地就凑过去。
她只感到自己的唇上突然被覆上了柔软炽热的东西,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认清了现实。
自己似乎……这是又被套路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堵住温盈呼吸的唇才松了下来,放过她,易暮景语气带笑:
“现在,可还紧张?”
温盈反应了好一会,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唇瓣,然后瞧他一眼,有片刻的沉默失神,而后心中一群马儿奔腾而过,不紧张个大头鬼啊,明明是更紧张了百倍好吗!
可不管心里再怎么着,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口,同其他接受宫里邀请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同进宫,温盈只能做出一副端庄温婉的样子,走在满面春风的易暮景身边,而心里早已将他骂了好几百遍。委实是脸上笑嘻嘻,心里他瓜皮。
直到踏进了宫门,二人在位置上坐下,温盈心底嗔意还没有散去,不愿同易暮景多说一句话,直到皇上皇后驾到,他同他一起站起来拜见,也已算得上是碍于情面而所作的妥协了。
好在帝后之席与下边隔得远,不曾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的异常,温盈才可任意耍性子,不必刻意收敛委屈了自己。
也正是因为不想看易暮景,所以眼光也就多在其他地方逗留了一些,坐在他夫妻二人对面的,正是当朝太子。之前她同易暮景刚从汴城归京,那次席上其实也是曾见到过太子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一心低调,不曾抬头多看罢了。这一回一是席座安排得太得当,二是自己不再是席间主角,有些小动作想来也不会被人察觉,所以,温盈也就没忍住,非常顺势地多看了几眼对面的当朝太子。
郑国天子仅有一后,皇后仅有一子,这集天下尊荣企盼于一身的,就是眼前这一位一身明黄,四爪金龙腾然欲飞的东宫太子。
不过十六岁的太子,却目光矍然,举动优雅稳重,是天生的君主气质,除了眉眼间偶尔还会有一些少年气息流动,其余的,实在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
可是温盈一看到太子,就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自己曾听说过的传闻,据说,当年小世子易暮景之所以假死,就是因为太子出生,帝后终归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前对世子的爱护,一下子全部转移了过来,便让世子假死离京,为的是给襁褓中的太子早早地免除了未来的朝廷大患。
这么一想,就有点同情易暮景,微怨帝后,以及,对对面的太子没有来得没有好感。
她有点想要安慰易暮景,毕竟就是因为对面这个小太子,他才整整失去了尊贵与名声十五年。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直接说?似乎像是在伤口上撒盐,所以,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温盈身体不动神色地往边上仰,靠到易暮景耳边,小声道:
“我觉得太子长得没你好看。”
易暮景愣一愣,垂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温盈,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笑意,而后语气不明道;
“他年轻。”
“你看太子的眼睛,是丹凤眼,没你的瑞凤眼好看。”
“他年轻。”易暮景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而且,我的是桃花眼。”
温盈回头一眼,干干一笑,“原来你是桃花眼啊,我一直都没认出来,哈哈。”而后又继续评析对面握着酒杯只看不喝的太子,“他的鼻子角度……从正面来看,绝对没我现在侧面看你挺。”
“他年轻。”易暮景转头,正对她,“那你现在正面看我再比比呢?”
温盈认真比较一番,不由皱起了眉,这样看来,好像又没什么差别了哈?但是,自己可是始终站在他这一方的,自然要偏心一点,难道只许帝后偏心,就不许自己偏心了不成?
温盈斩钉截铁道:“不,还是你的鼻子比较挺。”而后没注意地拿手比划了一下,意识到不对,连忙收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偷偷说,“我们再看他的嘴,太过薄,一定是天性薄凉之人。”
易暮景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好说,于是憋了半天,只能回答她:“可是……他年轻。”
“……”温盈撑住自己的脑袋,“他年轻又如何,没你长得好看就是没你长得好看啊。”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发觉不对,立即改成在桌子底下偷偷拍拍他的手。“你要自信,拿出你在我面前的那种自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