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深吸一口气,真真是忍不住了,雪青满肚子坏水,却是不成熟的坏水,雪瓯老实本分,偏偏又太过实诚得气人,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怎么就个顶个的不让自己省心呢?
“怎么了?”
深深吸了一口语气,又朝天翻了个白眼,才勉力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了。
温盈极度平静,悠悠道:
“雪瓯,这人啊,用一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辈子学会闭嘴,你可听说过句话?”
雪瓯似乎是明白过来了些什么,神色深沉,温盈有所期待地看着她,可是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一岁就会说话了,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可是,为什么又要学闭嘴呢?好不容易学会的说话,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温盈抽了一下嘴角,自顾自地套好了衣服,而后又在衣服外面还加了一条赤狐的围脖,就摇了摇头抬脚从一脸不解的雪瓯面前无声走过了。雪瓯惑而不解,沉痛地皱着眉头,等到意识过来,世子妃的才华真是自己望尘莫及啊,抬头仰望,才华出众的世子妃早已经走得没影了,方连忙跟上。
今日并不算冷,皇家专人打理的后花园,自是冬日也如同春朝,早梅辛夷齐齐开放,白白红红,东风情味。
而温盈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花花草草间逗留,一心所在的,是独立于花草间的那一人。
那一人一身赤金色的长袍,身形颀长挺拔,束腰镶金戴玉,垂着及脚面的玉带,更显得高大英俊,双手背在身后,黑发只束了一半,用一枚金冠和一支碧玉簪拢住,剩下的全都披在身后,随风而动,如游丝软系。
风悠悠,鸟呖呖,那个只留了个花间背影的人便恍若仙人,明明大半个身子都掩在花草荫郁间,可就是无比让人不得忽视。
温盈看着这个背影,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笑,笑里……却尽是杀机。
很好,很是风骚嘛,都来和花儿比美,招蜂引蝶了。
她给了雪瓯一个眼神,让她退下,好在雪瓯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眼神还是看懂了的,低头推了下去,然后温盈便决定独自战斗,朝着目标悄无声息地走近。
那背影似一心沉浸在花花草草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温盈非常顺利地来到了目标任务背后一寸的距离,手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杆较为粗壮的花枝,就等他转身过来,便能挥舞到他那引以为傲的脸上。她甚至连之后的处理办法都已想好了,而后自己就露出一脸的无辜,说自己不过是拿了根花枝走过来,谁让他忽然回头,撞上来,也怪不得自己。
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在实践之前,温盈也觉得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切架势都已摆好,那长满了刺的花枝也已在易暮景头后面蓄势待发地做好准备,她胸有成竹地幽幽一笑,而后就开了口,相当甜地叫他一声:
“三郎……”
那人果然听到叫唤而身影一顿,温盈在身后笑意更甚,可是脸上已经装腔作势地慢慢装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然而……
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就是不往她准备好的陷阱上撞,回倒是回了头,可却是顺势往下,然后……竟直接把她整个人扛了起来。
温盈但觉自己一时失重的感觉,手里那根准备好的花枝早就手一抖被摔到了地下,随后被锦靴踏过,枝头轻响。
温盈瞪了半天的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被反套路了,懊丧而崩溃地捶他的肩: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她分明听见了易暮景一声轻笑,然后狠狠掐了一把她不安分地动着的屁股。
“别乱动,小心把你摔下来。”
温盈就是这点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理智与客观,虽然心头怒火甚极,悲愤交加,但是看了一眼地面,满是枯枝尖刺,若是直接掉下去,非得摔到脸不可,孰轻孰重,她心里自然十分有数。
连忙不敢再动,任凭他的手自从掐了一把自己的屁股之后就没有移开的打算,也忍气吞声地不敢再动。
整个人都丧气地疲软下来,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指甲,是不是该修一修了?瞧着有点寡淡,或者可以染一点凤仙花汁,哎,还是算了,正所谓纤纤玉指,贵在无暇,一染猩红,变成俗物。一会儿又看看地面,咦,这蚂蚁怎么成群结队地在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
心思飘了半天,等到双脚再落地,她已经来到了一间无比熟悉的建筑物之前。
温盈迷茫的眼神在看了这建筑物第二眼之时,开始一点点聚光,丧气的表情一点点愕然,最后,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照汴城的三间瓦房造的房子,原来已经完工了,不过这几天正值年节上,府里也挺忙,她倒也没怎么来后院看过,不成想,这忘着忘着,便已经落成了。
这么大的新年礼物摆在自己的面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屈辱似乎也可以抛到脑后了,温盈相当乖觉地恢复幺女之态,软软扑到易暮景身边,揪住他赤金的织锦衣袖。笑道:
“谢谢三郎,这房子果然跟汴城的家一模一样。”
若是不时常见好就收,以后还怎么换来更好的东西?这个道理,但凡是在家里长辈跟前受宠的孩子,都知道,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
易暮景眉眼一挑,看似有识透一切的精明,但又似乎仅仅只是如沐春风之意,温盈心怀鬼胎地瞧着他笑着,心底却十分忐忑着他到底有没有瞧出自己一开始的鬼主意,以及此刻仅仅为了有来有往,再送不难的打算而浮出的虚伪笑意。
对方不说话,她也就不敢收回笑意,直到脸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才终于等来对方开口,温盈连忙卸下了笑容,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脸,真是……肌肉都已有些酸痛了。
“谢倒不必。”易暮景一手揽住她腰,笑得春风拂面,指尖却在她腰上慢慢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