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是以天资聪颖,向来横行了些,今日之事你尚挫挫她的锐气,倒也可以叫她明白不能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可在我看来不是修行比旁人强了些,领悟功法比旁人快了些都能够叫做天资聪颖的。真正的天赋乃是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修行,而正确的修行实为道义,而非自觉比旁人高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乃是今日之我比昨日之我强一些,明日之我比今日之我强一些,却还能心怀天下,视万物平等,此乃真正的修行。”
“倒是颇有见解。”
“不过是师父与知桐师兄的言传身教罢了。”
“如此,我便祝愿师妹的修行能更进一步,也期待师妹届时在揽光大会上的表现。”
“长风在此多谢师兄。”
“那师妹既已拜入凌霜阁几日,今日若是得空便与我一同去藏光阁挑一件顺手的兵器吧。”
“还请师兄带路。”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皆有些其他弟子恭敬的叫他师兄,他或端着姿态,或微笑点头以示回应。
魔我见得多,妖亦见得多,人是见得不多,但丘黎这样的人我却是第一回见到。言行举止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哪里很奇怪。
约莫行了有一会,他领我到了一处楼阁,方才那上来的石阶还是干干净净,有人在一旁清扫,可随着走得越远了些,四周愈发幽静,落叶堆积越厚,树影绰绰,遮住了半边天光。此地委实是偏僻,远远观望去,楼外的墙面与画梁上的漆一半勉强地粘连在上面,一半却已然剥落。
这荒芜的场景,使我微微有些诧异。
“此地兵器众多,有一些是上古仙辈们留下的,当时四界大乱时,屠过人魂的有,斩杀妖魔亦有,所以煞气颇重,只有新入门的弟子在入门当日会由门派师兄带领前来挑选兵器之外,鲜有人至。所以才会这般荒芜。”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就好像我们的魔族北域,四界大战时死伤无数,多亡于此地,所以阴煞之气百年不散,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片荒地,用来流放那些作恶多端的邪异恶魔。
“原来如此。”
我如是答道,看着他摸了摸袖中的藏物,半天才掏出一枚钥匙,想来这钥匙不常用,除了颜色老旧了些,该锋处锋,该钝处钝。而那漆脱了一大半的门上挂着的锁却是锈迹斑斑,历经风霜腐蚀不堪。
他反复转了转钥匙,那锁仍是不为所动。这是多久没来新弟子了,锁竟锈成了那样。
“不如我们用剑劈开?”
我见他腰间别着一柄剑,这是我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了。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笑之。随即做了个我不曾见过的手势,掌间覆过那锁,不过片刻,待他手离开时,锁已经自己开了。
师兄果然是师兄,想来是什么功法口诀,于是脑子里闪现清晨师父捻诀让那扫帚自己动的场景,我神思会多一些口诀,大抵能省去许多琐碎的麻烦事。
“丘黎师兄?”
他收完手后,有些好奇地抬头看着我。
“你能教我这些心法口诀吗?”
“当然,待你修行入了合虚境,随时可以来临月阁寻我。”
“一般弟子入合虚境需多久?”
“一般弟子?短则两三年,长则...十年也入不了的亦大有人在。”
“那丘黎师兄用了多久?”
他抬起手掌,收了拇指和食指。
“三年?”
“三月。”
他收了手指,看着我宠辱不惊的说道。
我方才不应当所指一般弟子的。
“师妹可以随处看看,这里是否有什么兵器是你中意的。”
不得不说,此阁楼从外部看,确实破败不堪了些,但内部还是别有洞天的,所有的兵器,刀弓剑戟,各类各样,皆一行一行,规规矩矩的排好了阵列,一眼望去,很难随意的确定自己想要哪件。正当我准备开口询问丘黎师兄能否在此多呆些时间,好好的挑上一挑的时候。
谁知他告诉我。
“曾有弟子日日来此,月余才选出一件称手的兵刃,所以你大可多呆些时日,慢慢挑,须得挑出那最合心意的才能用的顺手些。”
我从那些阵列中穿行的时候,思索了一阵。
“可有长鞭?”
约莫是变形的乘风用的久了,所以使起长鞭来,甚是顺手。
“嗯……刀和剑这类常用的兵器多为弟子选中,弓和戟也有少许弟子偶会挑选,所以这些我尚且都能摸清它们的种类,铸造时间和方位,但这长鞭……”
“若是没有,那我便挑一把剑吧。”
“无妨,你再寻一会。如此重要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在那行列间寻着,丘黎跟在我身后看着,时不时抬起衣袖抹了抹那兵刃上薄薄的灰。
这一举动本是很自然,我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奇怪。
“这些刀剑看着倒是像新的一样。”
我话甫出口,他却是突然偏过头,盯着我,顿了一会。后才悠悠的开了口。
“底下陈的皆是些新刃,顶上才是些有了许多年岁的宝器,通常是弟子修炼进一阶,便上一层,上一层,便可重新再选件更顺手的。方才你所说的长鞭此层虽无,但是若是再上一层也未可知?”
他说完又是盯了我半晌,我神思此人说话为何老是吞吞吐吐。他却是目光一凝,看着我郑重道。
“师妹要不要同我再上一层?”
“好哇。但是,今日师兄你不用去练功修行么?再者,我新入门可以直接取上层的兵器吗?”
“也不急于这一时,再来带领新弟子到此选一件傍身之器本也是我的职责所在。选傍身之物自然要选一件顺手的,既然这上层有你中意之物,便尽管取了罢。”
“劳烦师兄了。”
他走在我前头,引我上了一十足蜿蜒的梯子,随后顿在了二层入口处,我差点因为他这一顿而迎头撞了上去。
他皱着眉头,抬手在空气中摸索了一阵,片刻后,手掌停下来,眉头舒展,大步迈向前去。
我跟在后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在空气中摸索了一阵,良久,却只有丝丝空气从我指缝透过。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他静静地在一旁打量着我学他的举动,神色有些奇异。
我与他对视间,只觉一阵尴尬。于是以笑掩饰之,直接走了进去。没有过多停留。
堂内又是以阵列摆好的各类兵器,不过比上层看起来少了许多,兵刃上的花纹亦复杂了许多。剑柄挂着的穗子用的丝线也比之前材质上乘了些。果真是功法进一阶,所佩之物也进一阶。
“师兄,这楼究竟有多少层,你如今上到哪层了?”
我一回头,却不料正撞上他颇为复杂的目光。
“师兄?”
“说实话,此楼究竟有多少层,我也确不清楚,我只去到过三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