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无措中她们盈步靠近,走在前头的公主看到我万分激动,越是靠近一分,脸上的表情越是绷不住。
连带着她身旁的宫娥,盯着我眼睛都不转浑然一副泫然泪目的神情。
“公主。”
灵犀瞧着公主慢慢靠近的身影,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剪子,轻轻唤了一声,这才一语惊醒了有些错愕的安远。
她近身后看着我又似定了定睛,恍惚出神的表情又恢复如常,然后柔声一应。
“灵姨。”
“娘娘。”身后的丫鬟也跟着微微福了身子。
目光再没落在我身上。
仿佛刚刚稍纵即逝的惊愕从未出现在她们的脸上。
她们寒暄几句之后,灵犀才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公主倒是乖顺,许是和亲一事对于年纪尚小的他打击太大,所以提及与此相关之事,她都只是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一副兴致厌厌的模样。
对于平白无端多出我这么一个随行女使之事,仿佛与己无关。只是苦了丘黎那温柔贤良的灵犀,在一旁温言软语的宽慰了许久。
一日下来,她们发现我整日在宫中来去自如,上窜下跳与他们的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过于不同,公主身旁的小丫鬟姜姜似乎由此对我提起了一些兴致。
于是她在往灵犀的明芜殿多跑了几趟之后,倒是偶尔会驻足下来与我说上几句,不过多是些公主如何命苦,和对我这个行为乖张的生人的好奇。还有我所居的明芜殿的主位正是那个贤良淑德的灵犀,除了是这偌大魏宫中唯一的皇贵妃,她还是安远公主的亲姨母。
转眼间在姜姜与我的知无不尽中一日又毕,丘黎忙于国事,所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及此,我更添了几分对公主的恻隐,自己的父亲出于国土之间的联合纵横将亲女儿远嫁他乡,并且从随行丫鬟的口中我还得知了这位清冷的公主与她父亲的关系似乎并不似寻常父女那般亲密无间。
还有最后一天了,万事具备,我便可以动身去笛国寻找师父的转世了。
希望为时不晚,没有被魏珝的第二生截胡,帝休为我透露了一些他们的此世渊源,多是些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些令我着实心忧的关系。
我便眼巴巴的守着月光守了一整夜,直到天光乍现没人催促就直接雀跃地从床上跳起,然后便开心地奔向公主所住的安和居。
却不料大家竟比我起的还要早,除了一脸清心寡欲坐在中央的安远,和一旁真心疼惜自家主子的贴身丫鬟姜姜,眉头也是蹙着,其他人则是殷勤地忙里忙外,止不住地招呼。
随后在姜姜地引领下,我算是见识了人间公主出嫁的架势和阵仗。随行带着三套金丝红绸镶珍珠的嫁衣,以便于路途劳累中断更换,还有同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一排排一列列,一路护卫的高手们也必须是未经修仙的实打实的练家子,至于琳琅满目的陪嫁珍宝,则更是以整箱整箱来计量的数目。
所有人,内心开心的不开心的至少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可唯独那公主一副视死如归,心如止水的态度,还有周身那冷冰冰的气焰压得旁人都不敢靠近半分。
我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好好的女子却遭受着这般境遇,但是我此刻却只能通过她的不幸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于是我只得止不住地警告自己不可以多管闲事。
亦或许人间的女子大多如此,娶嫁不由己,总是被纷繁的尘世所扰,为炒米油盐,为家族荣誉,为国家大义,就是不能为心之所系。
念及此,我默默地退了出去,一眼扫去高筑的宫围,幽长的宫巷,这才明白原来我觉得新奇不已的王宫,竟是锁死围困住她们的深深牢笼。
而丘黎最终是弃了肆意快活的江湖,选择了做一只高高在上的笼中之主。
磨平了周身的凌厉锋芒,藏于羽翼之下,原本澄澈的目光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让人窥不到眼底,再见不到清明。
只是这是你选择的路,为何要牺牲身边亲近之人。
“长风,笛国使臣已在中殿恭候了,大典马上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发呆?”
经过这二日的熟络,姜姜俨然已经把我这个随和洒脱的人当成了自己人。
“这么快?”我起身拍了拍裙角,跟着她进了殿门。
然后被她强拉着坐了下来。
“干什么?”
周遭的人都朝我围了上来。
“梳妆打扮,你是公主此行唯一的女使,代表的可是我们大魏的脸面,当然要好好梳洗一番。”
“我?”
我正抑郁,却已经被一群宫娥嬷嬷赶鸭子上架,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然后她们抄起各种家伙在我脸上一通图画,在我周身一阵丈量,在她们的淫威之下,我只得安生地任由她们摆布。不过一会,在姜姜那聒噪的丫鬟的催促之下,我才得以睁眼看清镜中映着的我的模样。
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脸蛋红的就快赶上冥府的彼岸花,惨白的脖子露在外面竟然使我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虽然此时正值盛夏时节。
总而言之,这怪异而繁琐的服装令我怎一个别扭了得。
尤其是脚上这双高高的靴子,上头镶满了珍珠和金饰,每抬起一步都感觉抽干了周身的气力,于是我只得在她们的搀扶之下,艰难的蹒跚走向中殿。
我同其他的文武百官一同立在阶下,丘黎则一身金丝玄色龙袍坐于中央龙椅之上,我遥遥望去,这才感受到了真帝王的威严,似乎前两日同我嬉笑着回忆涿光山上趣事的丘黎师兄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一国之主。
哪有什么不忘初心,时间如潮涌,分明大家都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