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她若是不提,我怕是都快将苍擎谷那段真真屈辱的时光给抛在脑后了。
彼时她将我当作兔子关于那破铁笼中,每日每日强行撬开我嘴喂我那焉掉的萝卜,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免不了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念及此我一手覆上腹部,稍作安抚了清晨才下肚的千层糕。
她却突然将手中的珠钗朝案上一拍,抬指轻轻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迹,对着我正色道:“哼,我不死了。你说的对,我如此想不开,最后便宜的是你,我偏要好生活着。师傅要八抬大轿娶的人是我,怎可让你种坏丫头捷足先登了去。”
“行,那你且先好生活着,瞧瞧你师傅比起你那样的,是不是更喜欢我这样的坏丫头。”好在这丫头够笨,可便是对着这蠢丫头,也绝不让人占了半分嘴上便宜。
“还是姐姐聪明。”西风朝我咧嘴一笑,小声称赞道。
“是你太蠢了,跟那丫头一样蠢。”
也不知是在这魔都许久从未见过外人,西风对那人类姑娘实是上心的紧,三天两头的往偏殿奔,又是新奇糕点又是别致茶水的往那送,我这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姐姐都快被比了下去。如此想来,看着他舒展的眉色,还有方才对那丫头紧张的摸样,我颇有些气恼。
于是大步离去,将其和那聒噪的嚷嚷甩在了身后。
方才一头栽树上的小吏还在合棠树下等着我,只是额上多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好不突兀。
“公主,我找到了。”他从袖中掏出一镶金的木匣子,毕恭毕敬的双手递上。
我接过木盒,轻轻一跃便又翻身上了树,随意找了一根还算稳当的枝头靠坐上去,打开了那个木匣,盒内映入眼帘的却又是一个木匣,同外头的一模一样,只是还要小上一圈,我耐着性子继续开着下一个盒子,直到开到整整第四个,发现里头还是一模一样的物件,我便扬了扬手,抛出了出去。
只听得‘唉哟’,这熟悉的一声叫唤惊的我竟直直从树上坠了下去,寻思着这一摔恐怕要屁股开花了,奇怪的是并无任何钝痛之感,结结实实的被一个网罩似的东西裹了住,我睁开眼睛发现周身尽是青色的气流,将我一圈一圈带到地面,使我稳稳的站住。
“梦伯!”每每只有梦伯使用法术的时候,才会出现这青色的气流。
“小长风,许久不见有没有想老头子我啊?”梦魔是我们魔族中少有的老魔怪了,是祖父那一辈就已经位高权重的魔,所以自然不会像凉川其他魔吏一般尊称我一声公主。但我见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叫其梦伯,我也便随了他们唤这比我祖父还大上一轮的魔一声梦伯。
“想,没有梦伯在我一天都睡不好。”我瞧见他只身一人,身后并未跟着我三哥,于是暗自舒了一口长气,所幸他没有提前回来,不知晓我去了一趟人间,截了人家的婚,还抢了人家的新娘。
“敢情老头子只剩下造梦这么点作用了。”他拄了手杖偏过头就要离去,有些赌气的意味。
“长风还想一直听梦伯讲这世间的故事。”我赶忙上前,抱住他臂,搀着他朝大殿走去。
他颇为欣慰的搭着我的手,从怀里掏出方才我扔下的木匣子,在手里颠了颠,张口便言道:“那小子果真心急的很,这婚书竟是在我前头先到。”
闻婚书二字,我兀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梦伯。
他却是不紧不慢,拆了这最后一匣,取出其中的一卷纸笺,上面还套着约摸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环,环上静静卧着一只小白玉老虎。
梦伯见我神色有异,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长风不论再怎么也终归是个女娃娃,这种时候难免会不好意思,所以我离开妖族前不是让那小子先提这事吗?可未曾想小妖王也忒受教了点,我才提点一二,他就开窍了。不过那小妖王虽说玩世不恭了些,到底对你是一片痴心,你且能降住他,将你托付给他我也放心的很.....”
梦伯絮絮地同我讲了一堆,我却只字未回,只是一路将他搀到殿上,扶他坐下。
“梦伯,我不愿意....”我终是没忍住,第一次驳了他。
“这小子跟那闷葫芦妖王真真是全然不一样,他这个当机立断的性格甚得我心,甚得我心。”他只顾着往下说道,似乎一点没听见我的话。
“梦伯,我对星曜不是那种喜欢。”我将婚书又压回了黑匣子。
“胡说,我家长风对那小妖王明明是喜欢得紧,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成天星曜星曜的嚷嚷着,同那小子成天成天的厮混,怎得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喜欢,却不是要嫁与他的那种喜欢,而且我有了要嫁与他那种喜欢的人。”
“这女娃娃的心思真是变幻莫测,这婚事还是年前你自己许诺人家的,要退你自己去退,我可再不想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梦伯并膝移了移身子,当真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婚约?我自己许下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