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珝说得对,当前师父的心里很空,没有我也没有她。有的大概只是那所谓的师命。
我还想做些什么,在这整件事中找一个余地,一个可以阻止这场婚约的余地,可是师父每日每日的古井无波心如止水,无不在无声的提醒我他不会拒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拒绝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可以偿还师祖和师伯当年违抗天地倾力相救的途径。
戈多的声音又在耳边催促,七日了,我与他的约定到了最后期限。既然师父这里我无从下手,师命我以己之力无法颠覆。那么谁欠了我的,我就找谁去。此次诚然是你骗了我,魏珝,既然如此,别怪我了。拆散一对不相爱的人,才不叫作孽。
我换了我最初的衣衫,没有留下什么音讯,匆匆的离开了涿光山。这一次我不是以凌霜阁弟子之名,从现在开始我要做回我的凉川小霸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即日我们便启程回魔族吧。”
戈多见我换上了往日常穿的一身黑衣,淡淡地说,但是我听得出他那冷冰冰语气中的一丝丝欣慰,尽管一闪而过,尽管微不可察。
“我还要你帮我办这最后一件事,答不答应随你,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是要办的。”
戈多看着我似乎铁了心,不由得有些无奈。他飘忽的眼神在告诉我他在回想他上一次看到我这样是什么时候。
我很想帮他回忆,上一次我露出这样的神情恐怕还是三百年前的那件事了。
还记得那次北域恶魔一族本想绑架我,却不料我身边魔卫重重,于是退而求其次绑走了西风,我手持一根长鞭,孤身前往追着他们几日几夜,跑遍整个凉川,最终不得已带人将凉川通往北域之陆路河道全部用巨石封住,最终西风是救出来了,不过因为我一时冲动,导致忘川之水被巨石所封无法经流,于是一路涨高,所致冥府水患,一时间忘川河岸鬼哭狼嚎,凄厉不已。于是乎我由此得名凉川小霸王。至于此名号是褒是贬,我也懒得去追究那么多了,总之听起来起到的震慑效果还是不错的。
言而总之,我偶尔很狂就是了。
这个故事当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表明我铁了心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三哥如是,戈多亦如是。
而且任戈多为三哥上刀山下火海的情义,他又怎会不知这世间有情人之间究竟可以为对方做到哪一步。同是性情中人,我大抵觉得他还会再帮我这一次。
“好,我帮你,只是我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件。”
我猜旁人的心思还是颇准的,除了师父我真真是摸不大透。
“最后一件。”
不得不说,邕城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别的先放在一旁,单单就说这路边的小食,十里之外就闻得到阵阵飘香,而且那小吃的形状,颜色看得我是眼花缭乱,无从抉择。皎洁月光之下,叫卖的人声老远都听得清楚,当然,是我在没开多闻耳的情况下,仅仅是这一景象就是我们魔族所见不着的。
“戈多,我要那个。”
“戈多,我要尝尝这个。”
“戈多,这个点心尝着不错,回头给三哥带点。”
戈多在看见了我不知疲倦的乱逛之后,本是一副极度无奈的姿态,却在听到我三哥时,那毫无波澜的眸子闪了一闪,短暂而清晰。
将这整个邕城都快逛的差不多了时,我与戈多身后跟着几个提满大包小包的魔吏,他们的手上显然没有空着的手指了,于是我觉得我应当也要来为我所办之事谋划谋划了。
说来也奇怪,穹光派之师徒结缘,不在门派中直接私办了,却要按人间之礼先将女方接回府再风光大嫁。不过想来这应当也是邕城王最后的筹码吧,虽然攀附不了皇权贵族,但是与仙门高派结为姻亲说出去也是一件颇有光彩的事情,因为自四界大战之后到如今,现在的仙门教派在世人的眼中仍是神圣且高不可攀的,尤其是近几年来王公贵族们皆将自己的子弟送入仙门,修身养心的这一举动,更是将修仙之人又捧上了一个高坛。
邕城王啊邕城王,不榨干自己家女儿的最后一点价值看来你是甚不甘心。
不过没事,由我来解救你于水深火热,魏珝,你当真还得好好感谢我才行。毕竟虽然你现在是开心了,但是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最后终究是得不到快乐的。
次日,整座邕城开始张灯结彩,看来魏珝要嫁这件事俨然是已经传开了。我与戈多找城中的万事通打听了一番,又筛选了一番,得到消息的重点大概是,邕城王先行启程在涿光山上与众位师伯师叔们一同等着,魏珝自邕城王府邸由送亲队伍送至邕城外汜水河畔,再由穹光派的弟子护送至涿光山。
戈多未免身后那些跟着的魔吏拖后腿,便命他们将我们昨日采购的大包小包的点心先行带回魔族,明日的行动我们二人足矣。
所以我与戈多最佳的动手时期就是魏珝出了邕城至汜水的这一段路,这段路,出了邕城没有四处巡逻的守卫,未至汜水没有众多随行的仙门师兄弟,绝佳的下手机会。
我想他们应当是怎么也没料到,竟会有人在此抢亲。
“戈多,谢谢你。”
他撇过头看了我一眼。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愿意一直陪在我三哥身旁。”
他在前面走得有些快,我踩着灯火下被拉长的他的身影,几百年来方知道他与我三哥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