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沫问出这句话时,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还是莫名的发慌,换句话说,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问出来,南黎川会说,问出来,南黎川会不生气,问出来,还能如现在一样平静。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已至此,夏沫沫只有把心一横,听之任之了,总好过现在彼此遮遮挡挡的好过。
夏沫沫抬头望着南黎川,等待他的反应。
南黎川听到夏沫沫这么说,也猛然抬头,一两秒钟后,似乎有预感似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沫沫偷偷地咽口唾沫,艰难地张口:“黎川,我想知道,公司的韩副总跟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也绝非‘干儿子’那么简单,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连她自己都有点儿心虚着犹豫了,毕竟,这是南黎川的隐私,设身处地的,她能感受到南黎川听到问话后心里起到的巨大波澜。
自夏沫沫开口说话到最后的停住,南黎川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者激愤的任何反应,他一直看向她面前的被子,拧眉沉默着,好像是听到了夏沫沫说话,又好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儿。
就在夏沫沫想要放弃另找其它办法时,南黎川的眼睛动了动,回神儿,他张口说话了,声调微颤,起伏却并不大:“正如你猜测的那样,那个韩副总不是父亲的‘干儿子’,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这个在我小时候就知道了。”
纠结了多日的关系终于有了个明朗的答案,夏沫沫也亲耳听到了南黎川说出来的话,但震惊还是彰显在无法想象的脸上。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紧紧地握在南黎川的大手上,企图用这种方式给他以温暖和关怀,南黎川感知到了,感激地看了眼夏沫沫,接着就又说话了。
南黎川深邃的眼睛里带有丝丝缕缕的伤害,但总归面部表情能保持正常情况下的平静:“小时候,我放学回来,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东张西望的男孩子,我以为是家里的什么亲戚,正要拉男孩子去玩耍,父母在楼上的争吵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略微停顿后,南黎川再说。
“母亲口口声声骂着‘狐狸精’,父亲大声叫嚣着好像去打了母亲,楼上乱作一团,女人的眼里露出了恐怖的眼神,小男孩似乎要冲上去,被女人狠狠地拽住,我莫名其妙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黎川再再次停了下来,夏沫沫忽然就有了要制止他的冲动,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残忍了,什么万事要想周全才能不被打败,分明是自私,是在拿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己的安稳,可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股血腥味儿在病房内闪现,接着就和夏沫沫脑子中的画面接上了。
南黎川抚了把脸:“后来女人和小男孩就住到了家里,但这期间父母经常吵架,再后来女人就不见了,小男孩也被送了人,家里年长的仆人告诉我,说那个女人是父亲找的小老婆,小男孩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夏沫沫听到这儿,心中涌起另一股怨气,早就知道南郊老宅不简单,原来更不简单的还有那里的仆人,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么残酷的事情,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她把手放在宽阔的肩膀上,带着满眼都是伤感的神情望向南黎川,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有办法分担,她愿意拿自己的快乐挽回一丝发生在南黎川身上的伤害。
原来一切真的不简单,原来韩副总真的和南黎川关系“不薄”,原来南黎川自小时候就知道了所有,怪不得南黎川自始始终,就算是现在都一直都没有大的情绪波折,一直都比她还平静,以前疑虑着南黎川的表情总是出乎意料的问题,也同时得到了答案。
南黎川不是没有表现,是经历过大是大非后带有伤痛的无可奈何,几十年的心里摧毁下,他早就忘了什么是伤害,脑子中考虑的恐怕全是清晰的事实本身。
夏沫沫的脑子中划过一个影像,事已至此,她感觉只有全盘托出才是最好的方式,再说了,南黎川都这么坦诚对待了,自己再有什么隐瞒的总归不好。
夏沫沫有了对南黎川的了解,再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担心就小了很多,也能很圆满地说出了全部事实。
她紧紧地盯着对面貌似波澜不惊的眼球,若有所思地描述了她看到的一切:“黎川,你说的这个女人,我或许看见过。”
南黎川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了夏沫沫的意料,他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夏沫沫的脸上,专注的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俊朗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与庄重,以至于夏沫沫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夏沫沫不明白早就对所有事情都有所了解,也能以平常心去对待的南黎川,又为什么是这副样子,但事情又一次无法挽回了,她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去给夫人取中药的时候,在‘老董家’的客厅里看到了一张照片,上边有那个中医,还有夫人和另外一个女人,当时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直到看到了韩副总的照片,发现他跟那个女人长得很像,所以,我才纳闷的。”
夏沫沫说出了全部的情况,紧张地去看南黎川,心里当时就有种要捶打自己的懊悔感。
南黎川的表情由刚才的专注和谨小慎微,几乎是瞬间就转变为了脸上的肌肉类似于痉挛般微微在抽动,连带着睿智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窄小的空间内却发出了另外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类似于深度沉思,还似带有隐藏许久而爆发出的彻骨的伤害,总之,南黎川不再冷静,不再貌似无动于衷,他整个人都变成了跟原来完全不一样的南黎川。
夏沫沫意识到,激动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只是原来被他很好的隐藏了,或者说并没有触及到他的另一种底线,而现在,情况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