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沫一边摘菜一边考虑着怎么向王妈做简短的交接,关键还要突出重点,想了下,她说:“王妈,这个家里,夫人尽心照顾就好,就是。”
王妈停下手中的活儿,强调地重复句:“‘夫人尽心照顾就好’,你的意思是说夫人不重要?”
夏沫沫当下发觉说错了话,紧张地往厨房外看了眼,没有发现张伶俐时,她又紧张地做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王妈又一次打断了夏沫沫的话,轻笑声:“孩子,年龄大了无聊,给你开个玩笑,在王妈这儿就有话直说,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虚惊一场,又被明眼的王妈直指问题中心,夏沫沫的脸蛋通红:“王妈,在您老面前我就有话直说了,南黎川的生活习惯非常不好,您一定要对他严加克制。比如他早上总爱喝咖啡,您要给他换做牛奶,晚上也一定要熬小米粥,不让他喝酒。”
南黎川一口气喝掉整碗小米粥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还有他要求的,和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饭时的言语神态,此刻都加倍的清晰异常,夏沫沫的心再次被刺疼了,过了好大会儿才平息下来。
王妈听完沉默了,她来了虽然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已经看出沫沫这个年轻的保姆,在这个家的特殊地位,温和地问:“孩子,你近期要出去一段时间吗?这样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接着做下去的。”
夏沫沫鼻子酸酸的,是的,她是要出去,可不是一段时间,是要跟这个家诀别,从此以后,南黎川走他的阳光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他们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人生就是这么不如人意,不想来往的时候,偏偏给捆绑到一起,就像那场假结婚,却又在两个人互生眷恋的时候,设置了难以跨越的阻碍。
夏沫沫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怕一张口就会失态。
王妈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出来做保姆快二十年了,见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保姆虽然有感情的,但这种事情,自古都是以女保姆被赶出家门而结束的。
沫沫这个女孩子心底善良,可惜托生错了人家。
交代完南黎川的事情,夏沫沫抽空又回了趟家,嘴上口口声声地要断绝关系,真到大难来临之前,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投身进去,哪怕再感受下那份刻薄的冷漠,她也像得到了某种安慰似的。
走到熟悉的家门前,夏沫沫掏出钥匙很自然地开门,钥匙却一下没有插进去,又试了下还是失败,看着根本就对不上的锁眼,她的担心成了残酷的现实,王花枝换锁了,她被这个家给拒之门外了。
愤怒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脱离关系这种事儿连法律都判不了,王花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再怎么说这个家还有我的一份儿呢,夏沫沫狠狠地踢着房门,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静,最后,她靠着墙大口喘气。
夏沫沫彻底明白过来,她还把王花枝当做是后妈,王花枝却让她从这个家完完全全地滚蛋了,可父亲呢,他就没有一点儿留恋吗?
夏沫沫掏出手机,拨打了父亲的电话,铃声响到最后才接听,她的声音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爸,我可能要出去段时间,您老保重身体。”
夏沫沫很想把她被这个家给撵出来的情况告诉父亲,哪怕只是说一声呢,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说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让他们两个人吵架。
电话中,夏廷伟像听到过节时普遍的互相打招呼一般,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丝毫的惊喜,就是埋怨夏沫沫,这么大的人了,就为了说这句话打个电话,真像王花枝所讲的,败家。
夏廷伟简短的“哦”的声,就不再说话了。
夏沫沫又陷入了每次跟父亲说话时的尴尬中,摇摇头,她挂断了电话。
眼泪顺着腮帮子而下,流到嘴里,咸咸的,夏沫沫狠狠地咽了下去,比起狗血的家庭,这点儿带有细菌的眼泪算什么,到了肠胃里说不定还能排毒呢。
夏沫沫真希望她今天没有来过,不是因为又多了次羞辱,而是从此以后,她跟这里没有丁点儿的关系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成了有家庭有父亲的孤儿。
夏沫沫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受着喧嚣的人群,左右观看着想找回点儿人气,恍惚间,她看到不远的地方,张伶俐好像再和一个女人说话。
夏沫沫擦把眼睛再看,真是张伶俐,和旁边的女人默契地交谈着,不时的,她还把目光转向四周,像在专注的等谁,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夏沫沫把目光停留在旁边女人的身上,却意外地发现非常眼熟,她想,在哪儿见过呢?恰在这时,张伶俐和那个女人一起往前走了。
忽然,夏沫沫就想起来,这个女人的举止形态,像极了给她做检查的女医生,毫无来由的,她的心里就冒出了,她们俩的这次见面,会不会跟自己的病情有关?
夏沫沫早就想去找女医生问情况了,张伶俐每次都拦着,说人家是医院的名家,每天接待的都是提前预约的,让她别自以为是熟人就过多地进行消费。
但如果是现在问呢?女医生恰好有空,就几句话的事儿,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夏沫沫赶紧上去追。
身体一个趔趄,夏沫沫差点儿撞到一辆快速前进的电动车上,她还没回过神儿,电动车眨眼功夫就跑出去了十来米,目测速度能到快四十码,再看上边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夏沫沫手捂胸口,心有余悸地站在马路上,直为那个倒霉孩子祈祷着平安到家吧,别再出什么意外了,但也就是这关键的几分钟时间,张伶俐她们居然不见了。
夏沫沫懊恼地转了好几个一百八十度的圈,无果后只有悻悻地回家,再问张伶俐,她们今天都谈了什么。
张伶俐到很晚才回来,看到夏沫沫还坐在客厅没有睡觉,愣了下,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回房休息。
夏沫沫起身,渴望地望着她:“夫人,您今天和医院的阿姨见面,是不是因为我的病情?”
夏沫沫的心跟着忐忑不安,她告诫自己,不管张伶俐说了什么,都一定要稳住,同时乱七八糟的结果犹如魔鬼一般闪现在脑海,她甩甩头,祈求着看向张伶俐。
张伶俐停下,心下一惊,耽搁会儿,反问夏沫沫:“谁说我们今天见面了,我和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见了,她出来旅游了,你是不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