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公公!奴婢是冤枉的,为何不能查!?难道这宫里就没有一点王法了吗?!天子眼皮子底下,竟然也这样的轻贱人命不成?!”
她早已因此失去理智,不过就是一死,干脆将自己内心里的不平宣泄出来,好过死前还要憋屈。
惠公公脸色大变,怒道,“你这丫头乱说什么?!这宫中的规矩,岂是你说了算的?做奴才的,自然得听主子们的话。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偏生没托生到富贵人家,进了宫,就该知道如何行事!”
怜夏抬头看着惠公公,那眼神狠绝,惠公公在内务府待了有十几年,处置过许多人,他们死之前,都是这样的眼神,不甘和绝望。
惠公公别过头,带着不忍心,“带去杖毙。”
手下二人闻言拖着怜夏便去另一室。
“我不能被杖毙!我不能被杖毙!”怜夏突然犹如发怔一般,力气变大,挣脱开二人的束缚,朝着出口的方向奔去。
“快!快给我拦住她!”惠公公伸长了手臂挥舞,生怕怜夏就这样冲出去。
手下二人急忙追了上去,但怜夏跑得太快,已经出了牢房,所幸在她出内务府之前追上了她。
“这是怎么了?惠公公?”
一道声音传来,身穿碧蓝色宫装,腰间流苏垂地,头戴玉翠金钗,面似碧桃,眉目婉约的女子站在几人面前。
惠公公等人惶急行礼,“给灵公主请安。”
被称作灵公主的女子,正是皇帝萧凛的胞妹,萧灵,今年不过十三。
“免礼,你且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宫女似乎有什么冤屈?”萧灵因着身体弱,自小在宫外生活过一段时间,直至萧凛登基,她才被萧凛接回宫中,封为灵公主,赐住佳和宫。
惠公公头上早已经是冷汗涔涔,慌忙道,“回灵公主,这宫女因偷了皇上赐给淑妃娘娘的镯子,被淑妃娘娘赐了杖毙,但她心有不甘,便想逃脱。”
萧灵皱眉,“你们可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她偷的?”
她的话让惠公公一时哽住,尴尬摇头道,“淑妃娘娘未曾让奴才查个仔细,只说杖毙这宫女即可。”
萧灵不悦道,“荒唐,人命之事,岂能如此就下了定论,你且好好查了去,我这就去与淑妃嫂嫂说。”
惠公公惶急拦住,“灵公主,这后宫之事,素来就是主子们说了算,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您现在去找了淑妃娘娘,回头淑妃娘娘怪罪下来,只会怪罪奴才办事不力。还请灵公主体恤。”
怜夏见状,立刻哭诉道,“请公主为奴婢做主,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萧灵看她这番模样,便注视着惠公公,不由烦闷道,“你这个意思,我还说不得了?此事分明就不一定是这个宫女做的,为何不能查个清楚?”
惠公公暗自叹气,这灵公主因着在外面住,便也不知道宫里有多复杂,正欲再行劝解,但萧灵不等他说话,紧紧相逼。
“我现在就去寻淑妃嫂嫂去,在这之前,你不许杖毙这个宫女,否则别怪我跟皇兄面前说道!”言罢,萧灵转身步履匆匆,向着延萃宫去了。
惠公公目送她远去,却也不敢拦着,低头再看那怜夏,头疼不已。
“你们把她带回牢里,好生看管,别再出什么意外了。”惠公公透出些许乏累,吩咐道。
那二人将怜夏又带回了阴暗潮湿的牢房,才离去。
芸欢略带虚心看着又被扔回来的怜夏,“怜夏!你……”
方才她没有为怜夏说话,怜夏都看在了眼里,此时冷笑一声,“你别在这里装模做样了,刚才我多么希望你能出来帮我说句话,可你什么都没说,芸欢,是不是你才是那个偷了镯子的人?”
她的话说到了芸欢的内心,于是芸欢低头不语,不再去看她,因为她知道,和玉贵妃作对的下场,就只有死。
问梅轩内,苏锦正练习女红,可心头颇为不安,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怜春打外边进来,抱着一床棉被,“主子,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被子,已是深秋,怕主子们受冻。”
苏锦看了一眼那棉被,因问道,“你可打听到怜夏的情况了?”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那姑娘极有可能因为她而遭此陷害,苏锦的心上总是过意不去。
怜春将棉被放下,转身叹气,眼圈微红,来时似乎哭过,“听内务府的小太监们说,被淑妃娘娘赐了杖毙。”
她话音刚落,苏锦恍惚间被针刺到,殷红的血顷刻染红了布面,看到血,她才觉出痛意。
还是怜春瞧见了,忙从袖中逃出锦帕来,给她捂着。
“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锦握住被锦帕包裹的手指,望着窗外,深宫的一隅,怜夏正在遭受着什么呢?
“怜春,你是为什么会入宫来呢?”
怜春唇微动,刚想劝慰,“奴婢在家里是庶女,不得主母欢喜,便替了姐姐入宫。”
苏锦心下一沉,深深叹气,“入了宫,就由不得己身。你若是得了空,使些银子,着人到时把怜夏的尸身,简单掩埋了。”
怜春见她体恤,偷偷抹了眼泪,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主子,你也别太伤心了。”
“她如此际遇,可也算是不公,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都是我害了她。”苏锦深知那背后之人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一个小宫女,又妨碍别人什么了。
怜春抬手握住苏锦的肩膀,“主子,素来都是这样的,各宫娘娘们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如意,多半是奴才们受着的。”
“是啊,可万一哪天,剑就指向我了。”
苏锦喃喃道,她原以为入宫没那么可怖,若娴教给她的东西足够用,可现如今才发现,后宫之中事情繁杂,保不齐哪个环节就出错,一次毙命。
在这里,人命就如薄纸,轻易就能被撕开,撕裂,揉成纸团,丢进泥土中。